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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来,先躲在厨房里,等人多了再悄无声息地坐进靠边的座位。 其实人人都把他看在眼里,不过都不约而同地做出视若不觉的表情给他留面子,只有桌上的几个老师主动关切地悄声问候两句,也尽量不显突兀声张。 这会儿梁袈言也过来了,其余人早不动声色地做出了安排,把两人的位置远远隔开。是以两人打了照面,但也没有互出一声气,大家又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两人多半都还在气头上。 梁袈言在给他空出来的位子上坐下,同时跟两旁的邻居微笑着打了招呼,泰然自若得很。 坐他身边的正巧是周令仪。 梁袈言平时开会手里从来只有书本资料夹笔记本,今天除了胳膊下夹的文件夹,手里巴巴地还端了杯东西来,周老师自然就随意瞟了眼,又笑了,嗔怪地白他:“今天早上荆河到处打听谁带了咖啡来,我还琢磨是他要喝。他来问我要的时候我还怪他这么馋嘴怎么自己不带?原来是给你问的。这孩子也不解释,害我错怪他了。” 梁袈言便微微笑地答:“我也没有一定要喝。他是见我昨天多喝了几杯怕我今早起来精神不好。其实哪有那么严重?他现在有点爱cao心,下次你不用理他。” 周令仪好笑地瞥他:“哦哟,你看看,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儿。‘不用理他’?你也不想想,我们是没福气让他天天围着转的。一个那么好看的男孩子笑眯眯地过来问你要东西,谁拒绝得了?又有礼貌笑得又甜,说话还温柔。起床气算什么?我瞬间就感慨早起真好了好吗!别说才几勺咖啡粉,我恨不得把带过来的那一箱子东西都给他了。不怪路萌天天把他挂在嘴边,我要现在还是她那个年纪,一定也得跟在他后面追着跑。” 梁袈言身为既得利益者,除了默默笑着点了两下头作答,就只能拿起咖啡喝一口了。 其实梁袈言让周令仪下次别理少荆河是有原因的。 也不知少荆河自己尝过这咖啡没有。他手边没有量具,又不是喜欢进厨房的人,说是说知道配比,但其实糖和奶还是放得有点多,以至于入了喉就像糖浆挂在食道壁上,齁甜得没法一下喝完。 但梁袈言很承他的情,也照旧一声不吭。一时喝不完就拿在手里随身带着慢慢喝。不然少荆河心细得很,看他不喝完搁在房间里,心里难免又要觉得自己事情没做好生出不安。 梁袈言慢慢抿着那杯咖啡,一边和其他老师进行讨论,并不知道江落秋其实把他和周令仪的对话都听在耳里,眼光从侧面投来,不屑地睇着那杯咖啡,嘴角浮出冷笑,脸色阴沉。 那边厢傅小灯他们布置好了设备回到座位。因为昨晚上少荆河主动找了他聊天,今天他对少荆河的态度就发生了大幅改善,就算看到路萌她们还在找少荆河说话,眼里的针对性和敌意也都少了不少,连坐也不拒绝坐到少荆河身旁了。 他既然坐了过来,少荆河自然就脸朝他转过来,做一些社交寒暄:“这些设备都是你们从学校带来的?” 如果是以前,傅小灯的回答一定是讥笑“怎么可能?”,但现在他态度正常多了,就只摇了个头:“没有。在县里租的,而且好的是店家也负责运送,不然不累死我们?” 少荆河点了个头,顺口又夸了他们两句辛苦,项目组离不开他们之类的,他便很受用,一下就笑开了花。 他们这个研讨会从最早的人马进驻鱼村那天算起,到今天也第五天了。 虽然全员到齐的时间也才三天,但很多讨论并不是等人到齐了才开始的。 梁袈言到的那天工作就已经正式展开,等人齐了之后各种议题就推进得飞快。到了今天各项工作要进行收尾,确定最终方案,因为明天一早,大家陆续都要离开。 其实这个研讨会要讨论的,也是词典的收尾。后期工作怎么进行,每个单位或小组承担的那部分内容完成的时间表,以及最后统合到编辑部的流程等等。 总会开完后,宋空林对编辑部的几个人发了声长长的感叹:“没想到,真的要弄完了。” 大家都一样感同身受,纷纷点头。而梁袈言的感触又是格外的深。 他和这本词典纠缠了十多年,词典早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很大的一部分。他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办公室的桌前站起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他日以继夜,三年来全身心地投入,就是想让词典能尽快弄完。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他没有办法走出这个被它框定出的牢笼。 它像个贪婪的吸血鬼依附在他身上,甚至侵入了他的血液、肺腑、神经元……让他从每天早上睁眼开始,到晚上上床合上眼为止,脑子里想的都是它。有时甚至它还会出现在梦里,像个一刻也不愿放过他的怪物,不知餍足地吸食着他,直到要把他的精力和思想统统吸干。 但,随着终于看到完结的曙光,他朝着那个终点,看到那个点从一个亮点,到一簇微光,到一团光芒,他离它越来越近,照在他的脸上的光芒就越加的明灿夺目。那是团让人既感动又感慨的光亮,但同时又让他感到害怕。 因为他不知道,穿过了那团光,他还能看见什么。 光亮的背后往往只有灰暗,这正如他的人生在词典之后可能就要变得再无意义。 吃了午饭,大家一改午休的惯例,很多人开始往村里走,走走看看,拍拍照,算是对这个小村的道别。 大家三三两两地进村,少荆河自然是故意避开了路萌她们要发出的邀约,先回到房里等梁袈言一起。 梁袈言接到了他的暗示,吃完饭果然也回了房。 少荆河一早上都没机会和他说句话,一看到他先不安地问了句:“教授,那咖啡我是不是糖放多了?” 因为他也一直时不时地在观察梁袈言。正常来说,一杯咖啡不至于要喝一上午。他回想着自己泡咖啡时的每一个步骤,推断可能是手重了。 咖啡杯子梁袈言喝完自然也不会再拿着,顺道就放进了厨房,这会儿回来听他这么一问,立即感到嘴里一嘴的糖酸味儿,让他直接从门口拐进浴室:“有一点,不过味道还行。” 少荆河看他都在开始刷牙了,便有点讪讪的:“我不太吃甜的,所以把不住度。其实您要觉得太甜可以跟我说,以后别硬喝了。” 梁袈言刷着牙从浴室伸出头来,对他眨眨眼:“这不是你的第一次吗?我理应负责。”说完又缩了回去。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