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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打衣衫给整得皱皱巴巴,又在脸上抹了几把浮灰,随即气冲冲地又转回了前门,二话不说就往里闯。门前两个大汉刚伸手一拦,她便压着嗓子叫嚷道:“刚刚那两个家伙能进,我怎么不能进?那死阉狗竟敢抓了我家把头,我要揍死他!” 尽管小北身材矮小,瞅着又只不过十四五岁,可她那挥着拳头的凶相却看得两个把门大汉会心一笑,最终便让开了路。只不过,其中一个还是告诫道:“小兄弟把人打一顿就算了,千万别打出个好歹来,钟头吩咐过了,这家伙留着还有用。再说,这会儿府衙凃府尊人都亲自来了,接下来总得谈出个结果,这死太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好办了!” “知道知道,我就是出口气!” 小北生怕露馅,头也不回径直往里头奔去。等砰的踹开门进了屋子,她瞅见那个锦袍中年人刚刚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顿时嘿然一笑,后脚跟把两扇门一勾关上,立时快步冲上前,一把就拎住对方的领子,将人揪了起来。以为又要挨打,刚刚才挨过打的中年人立时发出了哀嚎,紧跟着就是不绝于耳的求饶声。正要问话的她大为不耐烦,立刻恼火地低喝道:“再乱嚷嚷我就杀了你!” 这一句威胁果然有效,人立刻闭上了嘴,她当即问道:“我问你,你就是北新关的那个税关太监,叫张什么来着……” 尽管不明白小北为什么张口问这个,锦袍中年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张宁,咱家叫张宁!咱家就是税关太监!” 还真是找对了人…… 小北轻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压低了声音道:“那些人是怎么把你扣下的?” 张宁虽说半辈子在宫里,这税关太监不过当了小半年,可此时已经品出了一点滋味来。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声说道:“你是来救咱家的?快救了咱家出去,金银美女,你要什么都行,咱家重重有赏……” “闭嘴!”小北能唱出骂太监的歌,当然对这些阉党没有任何好感。她凶巴巴地喝住了张宁,警告似的抡了抡小拳头:“我问你答,少说没用的!要是你说半句假话,回头我就扔你在这里,叫上几十号人过来,揍不死你!” 张宁本以为来了救星,听到这话方才意识到那根本就是煞星,顿时噤若寒蝉。接下来,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说出在亲自审问犯人途中,那个钟南风如何暴起突袭挟持了他,如何要挟他放出了狱中的其他人,而那时候外间的打行又是如何喧哗闹事,如何直接冲关,整个过程详细得无以复加。临到最后,他才可怜巴巴地说道:“这位小壮士,只要你放咱家出去,咱家说话算话,绝不会亏待你的!” 见小北眼神闪烁,根本不理会自己,张宁顿时把心一横,又加重了语气:“否则,小壮士如果这会儿见死不救,万一到时候咱家能够得救,你可是丢掉了一个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后半截话他没说,意思却很明白。那时候就不止是不能升官发财,老子非好好报复你不可! 反正姑奶奶是女人,到时候往家里一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得救之后还能下海捕文书抓我? 小北不屑地冷哼一声,正打算是不是要装模作样也痛殴这家伙一顿,以免露出破绽,外间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意识到有人来了,她急中生智,依旧揪着张宁的领子,低声说道:“有人来了,你给我装得像一点!否则回头露了馅,我就丢了你在这!” 张宁闻言一愣,等感觉到雨点似的拳头往自己身上砸了下来,疼痛却很是轻微,远远比不上之前那般难捱,他立刻心领神会,当即杀猪似的惨嚎了起来。下一刻,大门就别人猛地推开,小北虽说没回头,可也能够察觉到外间那突如其来的寂静,紧跟着就是一个恼火的声音。 “不是让你们看着这条阉狗吗?怎么有人在里头?” “钟头,好多弟兄们心里都憋着一团火,就是打这阉狗两拳消消气而已,我们也不得不通融通融。” 钟南风见那个背对自己的少年站起身来,虽说人瘦弱矮小,却一手犹如死狗一般提着张宁的领子,满脸倔强不服气地瞪着他,他到了嘴边的骂声顿时吞了回去。想到还在那等着的死硬却又让人火大的杭州知府,以及同来的那个少年小秀才,还有那个戚家军老卒,他也就顾不上这点小纰漏了,动了动下巴说道:“好,你这小子敢打阉狗,有点骨气,有种就带着人跟我来!” 对于闹事的这些打行人士,小北不太了解,此刻摸不清楚说话的这个所谓钟头到底是什么人,可无论如何也应该是领头者之一。于是,她也不拖泥带水,答应一声就直接揪着张宁往外走,跨过门槛的时候,她见钟南风背对着自己,心里甚至起了丢下张宁去挟持这家伙的冲动,可好歹硬生生压了下来。 汪孚林还没找到呢,北新关里什么情形她还摸不准,得冷静,不能着急! 北新关往日税关太监见客的地方,此时此刻凃渊占了左手第一把椅子,却是坐得四平八稳,看也不看一旁那个茶碗。而在他下手边的汪孚林,则是捧着那个出自景德镇的茶盅,饶有兴致地品鉴花纹,眼角余光不时打量这屋子里留下的白巾汉子。这些家伙应该是精选出来的,个头高大,剽悍精壮,看上去气势十足,可是他能够清清楚楚地察觉到,每一个人在看凃渊时,全都是偷瞥,没有一个人敢盯着这位坐如钟的杭州知府看。 “如若你们撤出北新关,放了张公公,我用我这顶乌纱帽保证,除了首恶,协从者全都不追究。要是你们不答应,我人就坐在这里。杀了我很简单,但你们从此便是杀官的反贼,父母家眷全都会变成反贼的家眷,天下之大,休想有容身之处!” 想起刚刚凃渊放出来的那一番狠话,汪孚林明白,这应该是撞击到了这帮人的软肋!哪怕是滚刀rou,不怕死,可真的要和官府来硬的,显然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底气。这年头盗匪固然从来没有禁绝过,可至少在隆庆年间,在东南一带,怎么也不可能有什么成气候盘踞一方的真正悍匪,更何况地处杭州这种长三角平原地带,逃到哪去?这里还不像苏州那样有烟波浩渺的太湖,西湖才多大,想要逃到西湖上去做水匪岂不是笑话? “钟头来了!” 听到这声音,汪孚林往外看去,见是钟南风一马当先,后头有人揪着一个锦袍散乱不成样子的中年人紧随着进了屋子。可是,看清楚揪人的那个少年,他差点没失手砸了手里的茶盅!此时此刻,他竭力控制不要露出吃惊又或者怎样的表情,哪怕是揪着那中年太监的少年从他身边大步走过,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他也没露出破绽,可心底已经剧烈翻腾了起来。 他是被凃渊感染,兼且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