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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才忍俊不禁地说道:“沈兄是不是对士弘太严格了?” “玉不琢,不成器,他比金宝还大呢,可还不如金宝沉稳!”沈懋学当然知道这日后的郎舅俩一个走文途,一个走武路,标准不一样,可心里对侄儿颇多期许,尤其是如今眼看就要把人放出去了,自己还根本照应不到,他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患得患失。 对此,汪孚林没有立刻就劝,而是先在闲话中提到家里之前曾经给李成梁的夫人宿氏送过年礼,见沈懋学渐渐眼睛亮了,他就笑道:“不说别的,就凭辽东李大帅向来对首辅大人俯首帖耳,又对士弘颇为嘉赏,你还怕什么?就算被穿小鞋,来个下马威,那也是官场上司空见惯的事。小鹰长大了,老鹰都会将其推出鸟巢,更何况是士弘这么一个胸怀大志又智勇兼备的勇士?” “是我想太多了。”沈懋学有些自失地捶了捶脑门,随即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士弘虽是我大哥的儿子,从小却是跟着我长大的,学武也是因为我延请武师教导的缘故,这才使得他喜武厌文。大哥既然把人托付给了我,我难免就要担起责任……” 眼看平日最是爽利的沈懋学竟然如同半老夫子一样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汪孚林知道沈懋学已经不需要建议,要的只是倾听者,当下就笑呵呵听着,直到最后话题渐渐拐到了朝中格局,他方才开口问道:“沈兄不知最近是否有去首辅大人家中拜访的计划?” “嗯?张家几位公子是约过我,但最近实在是忙……怎么,贤弟你有事?” 别说松明山汪氏和宣城沈氏如今是姻亲,就凭和沈懋学的生死之交,汪孚林也不会藏着掖着,将之前谭家那位老管家和游七的那点龃龉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沈懋学最厌恶的就是那些仗着主家之势横行的奴仆,但他也知道游七之势来自张居正,外人很难压制,他不禁踌躇了起来:“贤弟你打算怎么做?” 相交一场,汪孚林知道沈懋学这不是推搪,而是打算和自己一块商量个主意的意思,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他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说:“虽说我家伯父和首辅大人是同年,而且,我从前也进过张府,但毕竟首辅大人身份不同,而只要游七弄鬼,张家门头我未必能够那么容易进去……” 第七六二章 堂而皇之的夹带私货 位于东城大纱帽胡同的张大学士府,也就是万历首辅张居正的家门,确实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里不但有传说的锦衣卫看护,还有天底下最冷硬的门房,纵然是督抚又或者总兵布政使之类的高官,到这里也不得不卸下人前威严的架子,投帖只为求张居正拨冗一见。至于那些品级更低的官员们,那就更加惨了,往往在这等候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够见到张居正进出门,只能又羡又妒地看着某些剑走偏锋,厚颜无耻的官员和张府那位手眼通天的总管游七称兄道弟。 然而,要和游七搭上关系,这也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光是有钱去拉关系不行,你官职品级至少得过得去,你还得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又或者名声,这样游七才能找机会把你的名字对张居正吹吹风试探试探。谁不知道,上赶着把钱送到游七面前的官员不计其数,但真正让其收下的却凤毛麟角。再加上游七又不是门房,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杵在门口,能否撞上他还得看运气。当然,就算和游七交情好,也是未必进得了张家大门。 因为张居正日理万机,大多数时间都在宫城中的内阁直房掌管票拟大权,很少休沐! 但今天,游七却亲自守在了张府门口。在别人看来,这是因为今日张居正休沐在家,可以有机会见人,所以游七这个大总管自然亲自在门口看着。可只有游七自己知道,他如今杵在这里,虽说是有防火防盗防加塞的投机倒把分子,但更重要的是,他得负责把可能出现的汪家人给挡回去! 自从谭纶病倒之后,朝中就一直在议论兵部尚书的人选,却因为张居正顾念旧情,没有在谭纶死讯传来之前定下,可现在却不一样——明日便是兵部尚书的廷推!而且兵部尚书不同于其他各部尚书,按照如今的规矩,阁老以及吏部兵部二尚书,那不是单单经由九卿以及三品以上官廷推,而是要经过九卿以及五品以上官,再加上在京科道官员一同廷推。 人数一多,很多人都在看张居正到底是什么态度,故而王崇古通过张四维向他示好,他既然打算别人帮忙去对付汪孚林,当然得把好这一关,不能让汪孚林坏了事!只要兵部有王崇古为尚书,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笑看老而弥坚的王崇古怎么对付汪道昆了。而且,拱手送了张四维这样一个人情,日后还不愁没有报答? 因此,就连平时和游七说得上话的官员都发现,他们闻风而动,游七却油盐不进,竟是一点都不容通融,甚至有好几个往日能与其称兄道弟的家伙也悻悻被拒。面对这一幕,好容易打探到张居正休沐在家的官员们自是怨声载道,可那只是私底下议论,谁也不敢在堂堂首辅门前真的口吐怨言,游七不说话,不还有锦衣卫看着吗?可就在这时候,他们就只见一行五六骑人呼啸而来,到门前下马之后,头前一人就丢下缰绳上了台阶直面游七。 “还请通报张二公子,我等应约而来。” 张二公子?这是来找张嗣修的? 谁不知道首辅家仲公子此番金榜题名高中榜眼,也不是没人想巴结,但张居正对几个儿子那可谓是看得死紧,若知道是谁敢私底下引诱交接,那大板子打下来,京官变成外官,外官变成没官,这完全是可能的!因此,有人嗤笑不齿,却也有人咀嚼着应约两个字,又打量着这鲜衣怒马的几个青年,很快就有人认出那上前与游七搭话的人。 那不就是之前才伞盖游街,风光无限的一甲头名,今科状元郎沈懋学吗? 旁人惊叹,游七的那张脸却黑了。今天的来人当中,有沈懋学、冯梦祯、屠隆、沈有容,其中沈有容是沈懋学的侄儿,这位状元郎常常带在身边的,他自然也熟,另两位都是张嗣修的同年,在放榜之前就在外城各处会馆以文会友,名声赫赫,与张家几位公子也都有些交情,但问题在于,沈懋学竟然堂而皇之地把汪孚林给夹带来了! 如果汪孚林从前没进过张府,那也就算了,偏偏汪孚林认识张家几兄弟还在沈懋学之前,甚至沈懋学都是其引荐到张府的,汪孚林一人来他可以挡,这么多人一起来,他怎么挡?拦下一个放进其他人?还是全部都统统挡驾?谁不知道沈懋学能点状元,背后有张居正的影子,而且几位少爷全都对其文章学识佩服得五体投地,张嗣修日后可是要在翰林院和沈懋学共事的,他今天拦,日后说不定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