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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红,却还不好开口回击,他不禁难得生出了两分同情。因而,既然这话也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便冷冷斥道:“徐给事此言差矣,番邦纵使地处偏远,人情迥异于大明,可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再说,你是去过这些番邦,还是接触过这些番邦中人,知道何谓正史,何谓野史?皇上垂询,那不过是志存高远,想要播我大明国威于域外,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轻浮,你居心何在?” 眼见汪孚林竟是又要挑起新一轮的战斗,张居正忍不住为之侧目,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尽管这要是细究,乃是非常严重的御前失仪,但天子尚且要称一声张先生,今天又没有鸿胪寺纠仪的官员在,一时间大殿中鸦雀无声,就连本想叫好的万历皇帝也不例外。 “一点小事便要御前争执,成何体统?”张居正一言定下基调后,随即就开口说道,“汪孚林,你所言之事,仔仔细细写一份陈奏上呈御览。你既是说远隔重洋之外不下十几个国家,那么便一个一个写下来,不得少于五万字,十天之内交上来。” 在别人看来,这五万字绝对是张居正对汪孚林的惩罚。这年头文人出一本集子,也就这么点字数吧。这还只给十天,不是强人所难吗? 兵科都给事中徐铭听到这话,便自鸣得意了起来,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张居正便重重说道:“汪孚林得皇上允准,这才御前陈奏,兵科都给事中徐铭擅自打断,一会儿鸿胪寺记名一次御前失仪!” 此言一出,不但徐铭大惊失色,其余原本还嫉妒此人拔得头筹的科道言官登时噤若寒蝉。因而,当徐铭举目四望时,就只见人人回避自己的目光,竟然没有一人敢替他求情,他登时心头几乎绝望。背着这么一个御前失仪的名声,他怎么还可能留在六科廊,这一出为外官,前途简直断送一半! 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了张宏通传求见的声音,原来是刚刚奉旨而去的四人都已经回来了。众人这才体味到刚刚汪孚林口若悬河地讲故事,竟须臾就用去了大半个时辰。而徐铭也好,钱如意也好,看到几位大佬鱼贯而入文华殿,心头还抱着一丝侥幸,可第一个发言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瓒就在他们头上浇了一盆凉水。 “皇上,臣从前因事去过兵部侍郎汪道昆府,这两个门房臣还记得,确实是多年老人。适才臣奉旨和张公公以及张刘二位尚书一同质询,二人均如实回答。所谓杖杀,不过是有人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实则不过是因为他们在门前失职,汪孚林禁闭他们月余,放出来之后责罚了一人二十戒尺而已。” 第七八零章 让我当掌道御史? 二十戒尺,和杖杀比起来,那简直是相当于几乎没有惩罚。此时此刻,大殿中一片寂静,没有人觉得陈瓒是在文过饰非,因为这位都察院左都御史素来就是很有严正刚直之名的人,别说汪孚林只是名义上的下属,绝对谈不上什么私下香火情,就算是有私交的人,这位老爷子何尝买过面子? 此时此刻,想到自己原本的布置,内阁三辅张四维已经后背心冒汗,咬咬牙之后,便第一个站了出来,声色俱厉地痛斥道:“正如汪孚林之前所言,言官奏事本是职责,但本朝并没有开过风闻奏事这种例子!身为科道,本当体察入微,言之有物,却捕风捉影地上奏,甚至在弹章上不遗余力描述种种臆测细节,宛若亲眼所见,这就更不像话了。你们是言官,不是那些坊间说书人,简直是有辱言官二字!” 希望某些科道还没有把弹劾张居正和冯保的奏疏送到通政司! 张四维开了个头,吏部尚书张瀚登时心头咯噔一下。他之前之所以拿汪孚林开刀,只不过是因为汪孚林看似是张居正的亲信,而且偏偏露出了破绽,用这样一个人开刀,成功的话可以立威,不成功的话,也可以表明自己并不是跟着张居正亦步亦趋的傀儡。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就任吏部尚书已经好几年了,不再是之前资历浅薄,被张居正强推上去的人。不说别的,现在的六部尚书再加上都察院左都御史,清一色都换过人了,他资格最老! 可是,他当初本以为背后撺掇自己的是王崇古和张四维,却没想到后来察觉到的那个可疑人竟是游七。而他更没想到的是,张居正突然把游七杖责一顿后逐出家门,而后冯保收留了人,可没几天人就死了!而这么一件事,竟然又绕回到了汪孚林身上,又以一群言官炮轰汪孚林杖杀家奴开始掀起了风浪! 即便察觉到事情已经急转直下,可让他现在就跟在张四维身后改弦易辙,他却又觉得难以甘心。毕竟,这代表着要把自己的形象重新扭转成张居正的走狗,这是已经打算自立门户的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一个唯唯诺诺的吏部尚书,和一个强硬的吏部尚书,他自然更希望成为后者。 张瀚没做声,也没有禀告刚刚出去讯问的事情始末,而刘应节就不能保持沉默了。毕竟,三人当中,他这个新晋刑部尚书资历最浅,和汪孚林看起来最没关系。但真正说起来,当初汪孚林游历蓟辽,恰是在他这个蓟辽总督管辖的地方转悠。然而,和完全绝私交的陈瓒相比,他做事虽说也是一板一眼极其认真,却是个很懂得变通的人,否则也不会与戚继光李成梁全都配合默契,也不会能容得下张学颜这么个性格突出的巡抚。 正因为如此,此刻他比陈瓒还要仔细,竟是一丝不苟地将问话的细节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末了却又说道:“这两人的家属不知怎的也在宫门,发现两人安然无恙,目瞪口呆之后便上去抱头痛哭。据臣查问所得,广东道掌道御史钱如意之前特意找到了他们,打算如若事有不谐,便让他们去敲登闻鼓。” 刘应节说到这里,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赫然瞧见,左都御史陈瓒太阳xue青筋毕露,显然气得不轻。知道刚刚陈瓒自己不说,是羞于都察院的御史中间竟是出了这样一个败类,而刘应节代禀,则是大公无私,他便在四周围那众多人的目光中最后一个上前复奏。等到他也肯定了陈瓒以及刘应节的那番证词之后,大殿上的大臣们终于起了一阵小小的sao动,但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因为就如同汪孚林之前痛骂捕风捉影,颠倒黑白一样,这件事的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科道言官又不是锦衣卫,却在那弹章中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汪家半夜运尸体,怎么在荒地掩埋的,难不成是在汪家左邻右舍安了耳报神?而且,上疏之后,还去把苦主的家属给找了过来,那是不是表示,如果朝中大佬若是要维护汪孚林,这些家伙就不惜把事情闹大,以全自己不畏强权之名? “太不像话了!” “简直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