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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未恼,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下去罢。”—— 第二十八章 从扬州而来的陈演 演从七夕手上接过马鞭,策马急奔。杂踏的马蹄声巷内的麻石板上,震得小院粉墙上的黛瓦嗡嗡颤响。他在门前甩蹬下马,急奔而入。 比儿走到前廊下,猛然见得陈演匆匆而来,顿吃一惊,“爷——” “奶奶呢——” 比儿不由自主便应道:“在东厢房里——”话还未说完,陈演便从她身边大步走过,向后进东厢房而去。 比儿看着陈演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七夕牵马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枝儿,便傻笑了起来,“枝——比儿jiejie。” 比儿微微笑着,“快进来歇会。” 七夕老实将马拴好,看着马厩里的骡马,不由问道:“比儿jiejie,小连哥不是先来了么,怎的没见着 枝儿看了比儿一眼,不敢说小连被比儿打发出门办差,调了开去,好让外头的马车来接行李,只得低头。比儿笑道:“奶奶使着他办差呢,七夕,家里的事儿可定了,周师爷在替爷打理下茶礼的事儿罢。” 七夕一愣,摇头道,“没这回事,汪老爷动了大怒,叫人捆了苏姑娘,抽了五十马鞭,我临来时,周师爷正忙着和汪府里老爷说事,让他息怒。”“ 比儿和枝儿已是满面愕然,比儿急道:“是怎么回事,七夕,你细说说。” 七夕奇怪看了比儿一眼。仍是老实答道。“汪老爷打听得府台大人把卖身契给了韦先生。韦先生还了苏姑娘。就赶着下茶礼要抬她作妾呢。苏姑娘把汪府里地茶礼当面丢到了汪老爷地脸上。说——”看了看枝儿。没有出声。枝儿一把抓住七夕地袖子。“说什么! 七夕连忙答道:“她说宁可明明白白死在外头了。也不去那深宅内院里做个烂了心肠地活死人!” 陈演奔入后廊。一眼看到敞开地东厢房门里有一个熟悉地身影。“粟娘!”奔上去一把将她抱住。“粟娘。你怎地生我地气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就回娘家!” 齐粟娘怔怔坐在妆台前。被陈演死死抱住。“粟娘。你别生气。我没有宿在外头。 我就是想早点把苏姑娘赎出来——” 齐粟娘半晌无语。叹了口气。推开陈演。站了起来。“回去好好和苏姑娘过日子罢。再也不要来找我了。”说罢。提声叫道:“枝儿。去看看比儿回来了没有——” 外头静悄悄地无人应答,齐粟娘苦笑一声,知晓下人们都避了开去。她看向平磨软螺甸妆盒,伸手打了开来,露出里头的首饰。 陈演被她推开了三步,急道,“我何时说过要和她过日子了?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一把又将她抱住,“我答应过你不去那楼里了,但要把她赎出来,总是得行个礼数。我怕回晚了惹你恼,只得趁你不回家,托韦先生赶紧把这事儿办了,我何时又说要和她过日子了?再者,我只说过要用彩注儿赎她,不过叫那些名士们承我一个情,何尝又说过要抬进府里?” 齐粟娘的手指在首饰中慢慢移动,指尖摩擦着首饰下地一纸休书,听得他的话,手中不禁一顿。她看着手指间多子街凤翔楼里的烧金叠翠短簪子,默然半晌,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陈演,“不管是怎么回事,原是我地错。我没法子给你生孩子,你早晚都得纳妾。我心里过不去,每日里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日子过不安稳……我们这事儿总是没办法拖下去。苏高三性子虽也倔了些,却是个一清二楚的,你心里既有她,和她在一起,我也放……” 陈演先时听得她说起孩子,默默不语,到得最后却急道:“我何时心里有她了?你别听外头的风言风语,扬州城这样的烟花之地,什么话儿都敢传。我但凡在席上多看了一个私妓一眼,多说了一句话,第二日便有人鬼鬼祟祟要赎出来送给我,我那十几个都没要了,我干嘛非要苏高三——” 齐粟娘凝视着他,摇头道:“你问问自己,有没有上心,你日日里看着她,从头到脚,从头面到鞋子全都是好的,全镶到你心眼里去了,你自问你当初日日去十弓楼,就没有半点要抬她进府的心思?” 陈演沉默半晌,看着齐粟娘,黯然道:“若是你说我心里有她,断无此事,我自知我心上除了你,决无第二人。但要说我没有抬个人进来生儿子地念头,那也是假话……” 齐粟娘身子一颤,放在盒中的双手猛然压下,手掌里的八宝嵌珠花钿和文书被她扭成了一团,强笑着,“既是如此, 话也——” 陈演苦笑着,“……这世道不好,你再是要强,没得个男人支撑门户,免不了要受人欺负…若是你死在我前头,倒也罢了。若是我死在你前头,你孤零零一个妇人,不说家财……怕是连存身之地都保不住……要我现在去想你日后改嫁,实在也是难为了我——” 齐粟娘一呆,看着陈演,伸进妆盒里的手却仍是紧紧抓着那被文书包裹起来的花钿,泪水却终是忍不住落下,“若是为了这个……你怎的不明和我说……有哥哥在……” 陈演凝视着齐粟娘,摇了摇头,“上头的爷们将来难说如何,齐强哥自己都不稳妥,哪里顾得上你……”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替齐粟娘拭泪。 齐粟娘不自禁头一偏,躲了开去。她转过身子,不看陈演,抓着文书和花钿的手慢慢从盒中抽了出来,手背上地青筋儿直暴,“这事儿你也没想错,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如今快也二十七了。苏高三对你也有真心……你也总是觉着她不错……我这里已是——” 陈演伸出手,用掌心包住齐粟娘的双手,将它们按在了妆盒里,想用掌心的温暖去平缓那手背上紧崩的筋络,他低低道:“粟娘,你听我说。” 陈演将头埋在齐粟娘的肩头,“那些日子在高邮乡下,我没一日睡安稳了……一闭眼总是想着宋寡妇呆在树上地样子……我……我得为你日后打算……”陈演的声音带着疲惫地暗哑,“原想着过嗣……” 齐粟娘听得“过嗣”两字,只觉肩头上重若千斤,几乎让她负荷不起,眼里的泪止不住地向下落,陈演地叹息一声一声传入她的耳内,“过嗣……总要和你亲才行,否则将来还是保不住……你亲生父母都不在,齐强哥也未有子嗣,高邮陈家到底没半点血脉干系,只有我外祖家……我差了人去杭州,却已是败落了,寻不到踪影……”陈演地手在妆盒中死死抓住了八宝嵌珠花钿,“过嗣的路绝了,便只有一条路,抬个人进门生个儿子,过到你名下,你亲手养大——” 齐粟娘终是无法忍耐,用力甩开陈演的手,妆盒被撞翻了开来,满箱儿的首饰散了半桌,包着花钿的文书也滚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