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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到了家里,一家子团聚,就该高兴才是。” 吴氏劝道:“姑爷虽然不在了,但不是还有外公外婆,舅舅们在么,meimei休要担心,快收了泪,陪着娘说会子话才是正理。” 尚夫人擦了泪:“倒是我不好,又引得大伙儿伤心。世卿,世玉,敏儿过来拜见你四舅母。” 那两个少年和姑娘忙起身给夏瑞熙行礼问好。夏瑞熙笑着扶起,最大的那个十八九岁尚世卿,两道眉毛往上飞,一双瘦得有些下陷的眼睛精光闪耀,下颌有力,可见不是个好欺负的;老二尚世玉十三四岁,瘦弱文雅,眉毛淡淡的,眼神温和明净;姑娘尚敏脸色有些发黄,仍不失清秀美丽。三人衣饰俱都褴褛万分,尚敏小小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朵小白花。 夏瑞熙见尚敏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头先就软了几分。便拉了尚敏在一旁问话,拿糕点给她吃,问她今年多大了,在家喜欢什么,爱吃什么,尚敏害羞,问上十句倒有三句不答的。 她那个二哥尚世玉不耐烦,道:“四舅母,她就是这个闷性子,莫要问她,只问她身边的乳母花mama就是。走了这么远的路,遇了这么多的事,仍然是这样话都说不清。” 尚敏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愤怒地瞪了尚世玉一眼,嘴上也伶俐起来,有问必答,夏瑞熙倒被引得笑起来,看来这个文弱的尚世玉实际上也是个调皮的。 说了一回闲话,夏瑞熙给王婆子使了个眼色,寻个借口去了厢房,王婆子随即跟了来,笑道:“四夫人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 夏瑞熙笑道:“我命人收拾了绿荫院给姑奶奶一家子住,也不知够住不够住。就是想问问王mama,姑奶奶都带了多少人来,可有行李?在家的时候有些什么爱好?爱吃什么?” 王婆子道:“姑奶奶出嫁二十多年了,就是做姑娘的时候有些什么喜好,只怕也变了不少。老奴只记得她爱吃甜食,特别爱吃一道八宝饭。她这次回来,身边除了三个儿女,竟然只得两个下人,一个是表小姐的乳母花mama,还有一个就是尚家的老仆三道。行李只是几件旧衣服,几本旧书,几个干得发霉的窝窝头罢了。怪可怜的。” 夏瑞熙道:“可知他家在贺州发生了什么事?尚家不是贺州的大族么?为何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王婆子叹道:“四夫人,这个世道哪有许多为什么?就是新朝占了贺州,诸新功臣要占宅子并土地,她家的宅子被新守备大人看中,姑爷病殁,族里无良,自顾自家,推出孤儿寡母来讨好守备,大表少爷不忿,寻上衙门去闹,砸了人家明镜高悬的匾额,结果入了狱,屁股打得稀烂,除了那宅子,就连城外的庄子并土地都给人悉数抵押出去才将人赎了回来。只是这样一来,贺州就再也呆不下去了。大表少爷稍稍养好些,就冒着风险雇了张驴车出来了,出来时还有四五个死忠的下人跟着,到了现在竟然只得这二人,车夫也死了,车还是大表少爷赶来的。” 夏瑞熙唏嘘道:“这个世道,能活着回到娘家,也是不易了。”那个尚世卿,果然是个惹不得的,只是太毛躁了些,得寻个合适的人跟着,省得他又出去惹祸添乱。 王婆子附在夏瑞熙耳边道:“姑奶奶从前在家的时候,和大夫人有些龌龊,有一两年的功夫,二人不说一句话。是后来老夫人亲自调停,才算和气了。” 面子上和气了,心里可不一定和气。夏瑞熙笑着看了王婆子一眼,只见王婆子笑嘻嘻地看着她,便道:“有王mama帮我,这个家想是能管好的。” 王婆子笑得灿烂:“老奴只是为主子们尽本分罢了。” 夏瑞熙心里有了计较,便约了王婆子一道去看绿荫院的物事准备,良儿果然厉害,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绿荫院里已是窗明几净,生起火来,有些暖意了。 王婆子见被褥坐垫铺得厚实,都是新的,四处摆设也与其他院子里一般无二,已是暗暗点头,尤其见了窗前桌上那几盆花,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夸道:“四夫人安排得可真妥当,就是当了几年家的,也莫过于此了。” 夏瑞熙又请她看厨房才拟出来的菜单,王婆子满意至极,说了许多好话,扬着笑脸去了。夏瑞熙知道她必然要抽空向欧二夫人报告的,她的意见很大程度上也就代表了欧二夫人的意见,见她满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尚家四人吃过晚饭,由夏瑞熙和吴氏亲自送到了绿荫院,夏瑞熙命调配来的丫头婆子好生伺候,又让人把备好的尺头取出来,请几人挑选裁衣。 尚敏老大不客气,先就选了一块蜜色的缎子衣料:“四舅母,我就喜欢你身上穿的这个颜色,我也做一件儿。”她很是喜欢这个和气美丽的小舅母。言语之中不由多了几分亲热随意在里面。 尚世卿眼睛一瞪:“没规矩!还不先道谢!”他想着他堂堂七尺男儿,却没什么本事,养不活老娘并弟妹,还要靠着母舅过活,已是丢脸至极,见妹子见了几块布料就如此兴奋,更是觉得没面子,少不得呵斥几句。 尚敏顿时蔫吧了下去,规规矩矩地向吴氏和夏瑞熙道谢,坐在一旁看着那盆水仙花发呆,布料也不选了。 夏瑞熙把一个蜜桔塞在她手里,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不要紧,这是在外公家里呢,就和在自己家一样的。喜欢什么就来和舅母说。” 尚敏高高兴兴抱了桔子冲尚世卿做了个鬼脸,见尚世卿脸色黑了,忙缩到一旁去剥桔子。 夏瑞熙又问尚世玉:“读的什么书?二舅舅家里的信风也是很喜欢读书的,他今日身体有些不好,所以没有出来与你们见礼。等过两日,我领你去和他见面,与他一处读书作伴。” 尚世玉红了脸,尚世卿忙上前向夏瑞熙和吴氏道谢:“外甥给舅舅舅母们添麻烦了。”又哼哧着问:“可有涂外伤的膏药?” 夏瑞熙想起他屁股上的伤,可见是还没好彻底,难为他熬着赶了这么远的路,还会赶驴车,养尊处优的少爷能护着娘和弟妹走这么远,也是不易,心里便有几分佩服之意,当下道:“有的,一会儿就让人送过来。” 尚夫人眼里噙着热泪,拉着吴氏和夏瑞熙的手:“给你们添麻烦了。” 吴氏道:“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安安心心地住着,有什么需要,只管让底下人来说就是。” 夏瑞熙笑着让人递过一沓衣物:“新衣赶制也得要几天功夫,这些都是咱们自家人的,没有穿用过,虽然不大合身,让丫头婆子收一收,勉强应付着这几日罢。jiejie不要嫌弃。” 尚夫人瞧了,都是好料子,簇新簇新的,少不得又谢过一回,吴氏拉了夏瑞熙:“姑奶奶他们一家远道而来,辛苦了,咱们就不要耽搁他们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