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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方向远处,神宫之外,群山之下,沧海彼岸:“你看着办吧。” 敖锦喏喏点头,走出几步却又折回:“那不过是个没什么阅历的小道士,若是稍稍退一步,多给几张笑脸、多说几句软话,他也拉不下脸来赶你走的。你若是想去找他,他现下应该在……” 他掐起指来当真要算,五指未曾捻拢,额上刺骨一点冰凉,敖钦的方天画戟正点上他的眉心,只消手腕翻转,再高深的修为也不免血溅当场。 敖锦挑眉:“我是你弟弟。” “滚。” 至此,再不曾见得花,亦不曾见得人。 往后,凡间种种皆成神宫禁语,他遨游九天肆意来去,却绝不踏足山下半步。某日,不知谁家宴上,歌声绕梁,舞姿缭乱,三杯热酒下肚便轻易卸了正人君子的端庄面孔。酒酣耳热时,有人大胆靠近前来,睁着一双朦胧醉眼胡言乱语:“据说之前人间有个道士,模样像极了希夷上仙,不知神君可曾见过?” 满席欢声笑语。他执起杯,仰头将酒灌下,酒气上涌,遮住一双忽明忽暗的眸:“哈,有这等事?本君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夜,大醉一场。醒来后,见得榻下玉砖上,褐黄的铜板四处散落。敖锦说,原本都是收在柜中的,他醉时嚷嚷着四处翻找,搜出后却又发狠丢下,如棋子般洒得到处都是,旁人俯身要拾,俱被他高声呵斥。 月半晦,灯半明。不自觉想得入神,神思再回转,小道士不知何时站到了卧榻前,正弯下腰担忧地看着他:“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适?” 前世与今生,两相映照,几乎不敢分辨真假。 敖钦就着他的手撑起身,一手上抬,顺着他的鬓发擦着脸颊滑落:“一不留神差点睡着了。” 灯下的小道士放心笑了起来,嘴角微微上翘,灯影落在敖钦方才抚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一层红:“那就赶紧去休息吧。” “嗯,你也早点睡。”嘴上虽说着,却没有半点要放他离开的意思,敖钦紧捉住他的手,掌心叠着掌心牢牢扣住,再用另一只手覆上,细细摩挲着他的手背。小道士顾虑着身后的希夷,咬着唇挣扎却又不敢出声,水汪汪的一双眼叫榻边的烛灯照得楚楚动人。若非希夷在场,真想扯下他来搂在怀里吻个天翻地覆。 有心想要戏弄他,一边附在他耳边低声叮嘱:“家里还有客人。”一边伸手状似要解开他的衣襟。 小道士在他掌中剧烈一颤,细白的牙将唇咬得更紧:“施主……” 敖钦体贴地停手,仰头看他:“嗯?” 小道士迟迟不敢开口,只低头死死看他修长的指游戏般稍稍探进自己的衣襟又离开寸许,继而又探进:“施主 ……” “叫我什么?”歪着头似乎在认真考虑该从何处入手,敖钦笑得越发恶意,笃定他不敢回头跟希夷求救,“说呀,叫我什么?” “敖……敖钦……”他声音低微细如蚊呐,一张脸涨得通红。 敖钦方要应,视线再往上,赫然见得一直坐在桌边的希夷已不知不觉站到小道士身后,两人纠缠在他道者衣襟的双手正落入他眼中。 “道友,施主怕是方才喝醉了,你去替他找些醒酒药来。” 不温不火的话语,衬上他一脸凛然的表情,生生坏了情绪。 小道士忙不迭应声,做错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般扭头就走,几乎不敢看希夷。敖钦故意拖住他的手,急得脸红的道者冒出一头热汗:“你、你别闹……” 想说我没醉,你别搭理他。希夷自高处投来的森寒目光下,敖钦终是悻悻地放了手:“说吧,你要跟我说什么?” 小道士既然被支走了,便不必再装模作样。敖钦大大咧咧靠回榻上,看着希夷缓步回到桌后,空荡荡的室内,两人各占一角,均是一脸不愿与对方相会的嫌恶表情。 “你不该留下他。” “我该不该,轮不到你来过问。” “敖锦说,你答应要放他走。” “那是敖锦说的。” 仙者点头,语气中露骨地展示出几分轻蔑:“出尔反尔,确实是你会做的事。” 敖钦不以为意地咧嘴:“虽说我已不在神宫,不过本君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上仙来评判吧?” “你的事,光听就污了我的耳朵。”他果然动怒了,只是怒意在脸上一划而过便又被隐藏了起来,“但是,只要与他有关,我便要过问。” “希夷。”敖钦“嗤嗤”地笑开,“他果然是你的独生女儿么?” 衣袂飘飘的仙者眸光冷峻:“你已经毁过他一次。” 敖钦气定神闲地挑拨着灯里的烛芯:“所以这次我绝不放开。” 再谈已无意义,希夷霍然起身:“我来就是为了带走他。” “是你让他重入轮回?” 他直认不讳:“我苦心维持他一丝灵识,可不是为了让他再遇见你。” “所以就让他记得那个‘他’!”敖钦站起身趋前几步,出手如电抓上他的肩。 “你是说东垣?”重压之下,希夷缓缓回头,通身雪白的仙者连眸中也是结满霜雪:“记得他,也好过记得你,不是吗?” 明明是仙,却尖刻如鬼。 东垣,一个至死不能再提及的名字。敖钦颓然垂手,希夷微微一笑,轻快地越过他跨出门去:“到月底,我会带走无涯。” 第十章 上 当日曾在红楼之上听得歌姬婉转啼唱: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 那是个未及二八年华的幼小歌女,梳着利落的双髻,髻边用鲜艳的红绳绕两遭,垂在耳侧的绳穗也是红的,衬着一身红裙,活活泼泼好似一朵山茶花。半大不大的小丫头转着一双汪汪的眼,把短短四句词含在嘴里颠来倒去地唱着,和着清脆的牙板,硬生生唱出一派天真无忧。 那时便想,若是过几年再来,待懵懂的小女娃长成怀春的大姑娘,不知又能听到怎样的唱词。 却不料,隔了无数光阴再登楼,堂内扬声清唱却还是个顶着双髻的小小女童,身下一条红裙,衬得粉颊新鲜水灵仿佛时令鲜果。她亦有一把清脆过人的嗓子,红菱般小嘴抿一抿,满堂食客前,如见惯风尘的花魁般缓缓启口,不羞不怯,不骄不躁,稳如泰山: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任凭身后的琴师将胡琴拉得凄切,清脆的牙板下,依旧一派孩童的无忧无虑。丁点未变。 敖钦坐在楼头啜着酒听她唱,不远处即使降魔塔,黝黑高耸的塔身直入云霄,仿佛利剑将湛蓝天空破开一个大口。当年这塔刚铸成时,他时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