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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的手死死抓住了江水眠的衣袖。 有人要杀他,给他后脑开了一枪,只是这一枪打偏,从脑壳下方穿过口腔,子弹搅碎了他的舌头和半边下巴。或许是对方觉得他肯定活不了就没管他,或许是他当时昏迷过去,对方以为他已经死了…… 路灯下,一路血痕旁,江水眠四肢发凉,拽着杜先生的西装,像是拽着他气若游丝的魂儿。 也是天冷,让血流的更慢,给杜先生拖延了几分钟的活命。 只是杜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来拜访宋良阁的路上被杀的?那……会不会有人也想杀宋良阁! 开枪的人会不会也在公寓里!过去的那几个小子会不会撞上在公寓里的枪手!还有许妈他们—— 江水眠猛地抬起头来,惊愕扼住她的喉咙,她刚要发出一声变了形似的呼喊,就看着宋良阁牵马,潦草裹着外衣,在雪地里狂奔而来。几个去叫他的小子落出几步在他后头。 江水眠松了一口气。这跟弦绷得太急松的太快,以至于她懵懵的跪在雪地里,直到宋良阁到他眼前,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宋良阁惊得倒吸了一口气,一把抱住她脑袋:“别看!” 江水眠在他棉衣里挣扎,声音闷在他怀里:“我不怕。他们没去找你?” 宋良阁吐出一口气,声音在冬风里冷静下来:“没人来找我。你们都回去,把门堵死。眠眠你开箱把弓拿出来。我送他去医院。” 江水眠抓着他衣袖,抬起脸来:“救不活了。他已经不知道在雪里爬了多久了。这一枪就算是在手术台上开的,医生再旁,怕也是救不活了。” 宋良阁:“那也要送他去医院。你们都回去!” 江水眠着急:“是不是惹上了不该惹得事情——” 宋良阁用力摁了摁她脑袋:“别多想!” 他说罢,将江水眠的衣袖从杜先生像铁一样的手里拽出来,扶起瞪着双眼的杜先生,将他放在了马背上。 这已经是第二次杜先生被挂在马上了。 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宋良阁两腮都紧紧的缩着,声音嘶哑的好似在最后通牒:“都给我滚回去!陈青亭,你回去——苏州来人找你了!” 陈青亭也年岁小,人吓得呆呆的。 江水眠忽然像挨了一闷棍。她多年前刚来到这个民国的时候,还记得这个时代的残酷,还保持着随时随地和人拼命的警觉与锐利。然而宋良阁养她这几年,她竟已经觉得世道安全了,几乎忘了这年头人命并不太值钱。 杜先生的命,就没有某些人的一点面子值钱。 江水眠看宋良阁翻身上马,黑马养了好多年,有了灵性,撒开脚在大街上狂奔而去。她拽着陈青亭,叫醒似乎冻硬在原地的众人,急急忙忙的往公寓赶。 一进门,就听见许妈在厨房,要去了命似的哭声。戏班的小子们连鞋也没换,往里横冲直撞,喊道:“许妈,怎么了许妈!” 许妈连忙收声,噎的打了个嗝,哑着嗓子:“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先上楼!” 江水眠想拦着他们别过去,但已经乱了套,陈青亭先着急的往厨房跑去。屋里一地水淋淋的鞋印,她听着陈青亭跑过去也没有什么呼救,家里应该没进歹人。 江水眠殿后,她反锁上门,听见许妈哭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推了鞋柜挡住门,先从门边的长箱里摸了一把小梢弓,手指捏了三枚箭矢,小心翼翼的往厨房靠过去。 走进厨房外的饭厅,许妈坐在凳子上眼肿了,旁边站了个黑棉袍带毡帽的青年,也是眼肿着。饭厅里一片死寂,大家都像是不会动了,只有陈青亭慢慢的坐在了凳子上,没有坐稳,凳子一滑,他想扶桌子没有扶住,跌坐在了地上。 风猛烈起来,刮得饭厅的玻璃颤抖,那个黑棉袍青年半晌才又重复了一遍:“班主没能熬过去,今日早晨走的。” 江水眠身子一僵,放下小弓,往后退出几步,轻轻合上了饭厅的门。 锁舌被咬住的瞬间,饭厅里爆发出崩溃的哭声。 宋良阁回来的时候,公寓已经空了。满地污水鞋印,陈青亭他们走得急,很多装着戏服的箱子还留在走廊上。江水眠膝盖上放着弓,坐在楼梯上。 外面天快亮了,雪也停了,开门的瞬间映亮了她的脸。 江水眠疲惫道:“怎么样?” 宋良阁摇了摇头。 江水眠:“生活可真他妈cao蛋啊。杜先生有家人么?” 宋良阁也坐在了台阶上,挨着她,摇头:“没有。他没有结婚过。” 江水眠:“我们该给他买口棺材。是那位军阀心里觉得不解气吧。你呢,没人来杀你么?” 宋良阁双手在脸上薅了一把:“我不知道,或许栾老说了些什么吧。” 江水眠朝他倚了过去,脸贴在他凉凉的外衣上,半晌道:“我昨儿下午想好了。我们去天津吧,去吧。别分开就好。我……嗯,放心不下你吧。” 宋良阁抱住她脑袋,下巴放在她头顶,半晌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给自己的电脑祈福,今天深夜或者明天白天可能加更,加更的话,微博会提醒。 第29章 落雪的松树上挂着些许白布条, 院子里哭声渐渐低下去。陈青亭正坐在小时候的藤床上, 如今已经趴不下了。他穿着白色麻袍,膝盖上摆着一把宝剑。那时最早开始决定唱武旦的时候,陈班主送给他的。 他听着一阵脚步声, 江水眠穿着白色的宽袖旗服走过来,发辫梢儿系了一条素白的缎带。 她想走路没声,那就是走到陈青亭后头他都发现不了。 这几声脚步,就是在问他,她能不能过来。 陈青亭往旁边坐了坐, 让出地方来, 江水眠坐到他身边来。 江水眠:“不要再哭了。眼都肿了。” 陈青亭这几日快连东西都看不清了, 他吸了吸鼻子点头:“班主身子不好拖了一年多了, 我想着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呢。可是……一下子就结束了。” 他虽然也十四五了, 但江水眠知道, 他就像个半大孩子, 只要唱戏好, 别的都不用想。到今日,他幼稚的时候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