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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忍不住抬手,揉乱了揉薛薛的头发。 薛薛懒洋洋的抬眸,嘟嚷了句。“别摸,还没洗头,脏着。” 事实上薛薛有轻微的洁癖,在工作结束回到家后,只要时间超过九点,她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踏进淋浴间冲个热水澡,把身上的脏污都洗干净了,对薛薛来说是让身心得到休息的必备条件。 特别是从宴会的场合离开,薛薛只觉得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香水味儿,单着一种那是香,合在一起再添上酒精与食物的味道后,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薛得辉突然找上来说了那一番话,薛薛也不至于整个人乱到连基本的清洁都没做。 “没关系。”池禹听她这么说,眸色更深了,连带着声音里头蕴着的温柔都变得醇厚起来。“我的宝贝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香的。” 这话从池禹口中说出来,就跟调情没两样。 自认脸皮不薄的薛薛也红了脸。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下半身已经起了反应。 小别胜新婚,按理今晚应该是个适合“深度交流”的日子,不过薛薛没忘记,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然后呢?” 轻轻的三个字,打破绮旎暧昧的气氛。 池禹顺着她发丝的动作一顿后又接着继续,不只有动作,还有故事。 “是黄有达把我救出来的。”池禹平铺直叙的道。“关在房间几天后因为营养不良,我头昏眼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晕倒在地上,那时候是黄有达发现了我不在,破门而入,背着我把我带到了医院输液检查。” 薛薛知道黄有达就是池禹的舅舅。 然而池禹此时直呼其名,意思不言而喻。 心疼的环住男人的腰,薛薛知道此时再多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她只能用行动告诉对方…… 自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池禹的呼吸变得更平缓了些。 “黄有达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对我很好的长辈。” “我的父亲因为工作的关系并不能经常陪在我身边,黄有达有时候就充当着父亲的角色,虽然有司机,但小时候更常来接送我上下学的人其实是他。” “而且和父母不同,黄有达对我是真的好……有求必应的那种好。” 池禹说到这里,薛薛懂了。 林靖和黄月菲自然疼爱自己的孩子,然而为人父母,该有的教育却是不能马虎,且从薛得辉给的资料里来看,林靖该是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对唯一的儿子,抱着期待的同时自然会更重视他的教养。 只是对一个孩子来说,可能有时候会觉得父母不近人情,而更喜欢没什么原则对自己好的大人。 黄有达显然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他纵容着池禹,却又在背后捅了池禹一刀。 这样的心情……薛薛仔细的想了想,发现还不如薛镇和杨清眉这样从一开始就绝情的干脆,至少不会让人抱有不真实的想象。 那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痛苦,对谁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何况那时候的池禹年纪才多大? “薛得辉可能和你说过了,黄有达从小就对我很好,比对他的亲生儿女还要好,我也乐于与他亲近,后来他又成为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的那个人……” “你肯定对他更依赖,也更信任。”薛薛把池禹没有说完的话接下去。“你把对父母的孺慕之情转移到他身上了。” “嗯,我的宝贝真聪明。”池禹把下巴顶在薛薛的脑袋上,望着前方暖黄色的灯光,声音听来有些飘渺。“黄有达后来以照顾我为由,搬了进来。” “只有他一个人?” “是,只有他一个人。”池禹淡淡的道。“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几次自己的孩子找过来哭诉,只对他们说因为我失去了爸爸mama需要大人照顾,让他们多体谅我一些。” “我那时候就在一边看着,因为父亲自幼就教导我不能小觑了人心,所以我并没有对黄有达完全放下戒心,只是他的演技太好,也可能那时候真的有一两分真心……总之最后,我选择了相信他。” “林家的产业不可能无人看顾,旁支虎视眈眈,虽然父亲一直有做准备,但没人能预料到意外的发生,于是在律师团的帮助下,我把林家那些产业暂时交到了黄有达身上,直到我成年为止。”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池禹闭上眼睛。“我愧对父亲的教诲。” “不。”闷在男人怀中的薛薛这时坚定的反驳了池禹。“不是你的错,是黄有达的错。” “或许吧,但是没能认清他的狼子野心,在还留有余地的时候不知道展开反击,最后被逼到绝境……是我的盲目和愚蠢导致的悲剧。” 可那时候你也只是个孩子啊。 这句话,薛薛没有说出来,只是更用力的圈紧池禹的腰,想要安慰的不只是眼前的男人,还有当年那个被迫早早见识人心险恶的少年。 “一开始,黄有达的确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了。” “他知道我迫不及待的想成长,每天都会定时抽出半小时教导我商业上的事,也每个礼拜都会带我到公司,让我看他如何工作,如何和部门主管沟通。” “因为这个做法,我对他十分放心,也相信到我成年那一日,他就会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然而事实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不知道黄有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异心的,我只知道,贪婪会使人面目可憎,直到最后一点良心都被蚕食殆尽,人也不再是人,而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池禹空洞的语气让薛薛悚然一惊。 她抬头想要看看男人现在的表情,却只是被大手压住脑袋,用力按在胸口,动弹不得。 世界七、替身情人(40)下 “池禹……” “有一天放学回家,司机在途中打电话来说临时遇到车祸,我便想横竖没有多远,自己走路得了。”池禹彷佛没听到薛薛的叫唤,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谁想一条平常人来人往的巷道,那天却空无一人,我不过走到一半,旁边破旧的大门突然打开,走出来四五个年纪和我爸相仿的中年男人……” 薛薛贴在池禹腰上的手倏地收紧。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猜测,而这猜测很快就被池禹给证实。 “他们意图对我不轨。” 薛薛的呼吸瞬间停止。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是如何狰狞可怕,只觉得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似,有种窒息的闷痛在胸腔蔓延开来。 “他们……怎么敢?” 这几个字,薛薛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嘶哑非常。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不像个人,更像只愤怒的野兽。 池禹垂眸。 那本来空荡荡,如黏稠的浓墨般黑黝黝的透不出半点光亮的深邃瞳孔在对上薛薛燃烧着熊熊火光,彷佛可以将世间污秽给全部燃烧殆尽的杏目后,渐渐发生了变化。 像是凝结成霜的水面,破冰露出下方澄澈清透的湖水,迎来料峭春寒后的新生。 “傻瓜。” 淡淡两个字,伴随轻轻一个吻。 落在眼睫毛上,像是不经意拂过的温柔。 “他们没能把我怎么样。”池禹双手撑着薛薛的脸,与她额头抵额头,四目相对。“我废了其中两个人的命根子,打残其中一个人,还有一个给他逃了……故意的。” “我让他多活几年,好好体会一下,他们曾经做过的事。” 池瑀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不带一点情绪。 薛薛心中的烦躁被神奇的抚平了。 池禹漂亮的眼睛凝视着自己,那里面挟带着深沉且浓烈的情感,像是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烫的薛薛心头发热,眼眶酸涩。 “阿禹……” 嘴唇动了,可薛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将这两个字给清楚说出来,只是在男人的靠近中感觉到空气变得稀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池禹的唇色浅淡,薄薄的两片抿成一条线的时候有几分无情的味道,然而一旦挑起弧度,那便是春暖花开,让人怦然心动。 特别是在当前的暧昧氛围渲染下,薛薛觉得自己就要把持不住了。 直到池禹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妳这样看我我会说不下去的,宝贝。” 池禹想,他的宝贝肯定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迷人的让他恨不得能将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这样……她的眼睛里就只有自己了。 阴暗的念头像攀藤植物般滋长,没一下就将池禹的脑海给占满,随之而来的是暴虐的念头,想在女人的身上留下专属于自己的烙印,那些红色的、紫色的,还有青色的…… 池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当初会和薛璃在一起,其实不是什么浪漫的一见钟情,只不过是因为薛璃的清冷气质对自己来说就像是一帖能缓解心中躁郁的药方,比咖啡馆随时弥漫的咖啡香气还要有用的多。 于是他向薛璃告白,于是他和薛璃在一起。 至于爱与不爱,对池禹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与其说是爱人,倒不如说他将薛璃当成了所有物。 那是在黑暗中透出的一缕微光,诱惑着人去占有。 所以他才会在知道薛璃曾经暗恋过傅青宇的时候感到如此愤怒,愤怒的想摧毁一切,不管不顾。 如果不能只照亮我一个人,那还不如一起重归黑暗。 两个不懂爱的人,在一起注定只会是悲剧。 “所有的事情都是安排好的。” “当时刚好有记者经过,拍下视频找上了黄有达,要挟要将影片公诸于众。” “黄有达那时候告诉我,他堵住了记者的嘴,然而那几个男人的家属却不肯轻易和解,不论他们的动机为何,我将人打伤打残是事实,闹到法院上去只会对我不利,唯一的方法只有……” “精神鉴定。” 闭着眼睛的薛薛接过池禹的话。 她感觉到,男人摩娑自己眼角的力道变得更重了些。 “嗯,我的宝贝真聪明。” “你……就这样答应了做精神鉴定?” “是啊,很傻对不对?”池禹的声音含笑。“其实我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可是……人大概就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一直以为,他对我总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 尤其是在黄有达告诉自己,如果这件事被捅出来,会对林氏造成多大的影响后。 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给爷爷和父亲努力了一辈子的心血留下污点。 对那时候的林池禹来说,这是一场赌注。 他把自己的相信当筹码摆到了由黄有达做庄的谈判桌上,输的一塌糊涂。 “我在精神病院待了两年。” 薛薛听到“精神病院”这四个字后,心脏像被灌了水银似的,沉甸甸的,有种让人恐惧的下坠感。 她捏紧池禹的衣襬,听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描述那些足以将一个正常人逼成疯子的经历。 “他买通医护人员,在食物中加入少量安眠的成分,又把那些给我送来的维他命换成具有致幻效果的药物,我一开始没料到黄有达的计划,只觉得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 “后来察觉不对我便想方设法避了那些药物,没想到被人发现了,黄有达索性也不再戴上好舅舅的面具,竟是找着机会,让人给我注射毒品。” “什么?” 薛薛不可置信的抬头。 “我没成瘾。”池禹安抚的拍了拍薛薛的后脑杓,声音含糊,似嘲似讽。“得亏他那时候怕被我爸留给我的人发现不对劲,给找的那间精神病院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机构,想使那些诡计,还得费点心思。” “不过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将计就计装成半疯半傻的样子,一旦有医护人员靠近我,我就拿手边的东西砸他们,后来他们把我的病房弄得干干净净,我干脆直接用咬的,有次,我发现其中一个人趁着混乱的时候想给我直接注射高浓度的毒品,我便干脆将他的皮肤给咬了一块下来,血淋淋的,那人当场就昏了。” “后来,那些医护人员不敢靠近我,大概也是觉得我真的疯了,那些有问题的饭菜和药就算我不吃,他们也争一只眼闭一只眼。” 由此他得了些喘息的空间,并终于等到机会来临。 手足的意外,让林靖在世的时候便已经对意外的发生做足了准备,其中包括对林氏复杂的股权设定,还有黄有达动不了的,台面下属于暗支的那一块。 池禹蛰伏许久,几经算计,才在黄有达的眼皮子底下调动了这一步棋,从而展开反扑。 “我说完了。” 后面的部分被池禹三言两语的带过。 薛薛知道男人这是刻意说的轻松,快速成长的代价往往高的惊人,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了探究的心思。 过去已经过去,那是她来不及参与的,林池禹的人生,哪怕再心疼,薛薛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可是未来不一样。 未来他们可以有很多可能。 “阿禹。” “嗯?” “接下来问的问题,希望你可以诚实的告诉我答案。”薛薛捧着池禹的脸,与男人相对的目光中,有柔软的感情在涌动。“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