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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气的苏锦一道坐在地上。他被蹭了一肩膀的鼻涕眼泪,还不知道到底说的哪个字招惹来这么惊天动地的一阵梨花带雨。 苏锦哭得十分难看,整个人原地化成一只双眼通红的兔子,在泥里滚过一圈,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唐青崖看清了他悲戚的表情,心头坚冰立时稀里哗啦地融成了一江春水,手足无措,一如当年不知道如何去哄。 可他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苏锦放任自流了,连忙生疏地捧住他的脸,一双星眸此时盛满了担忧。唐青崖将嘴唇印上苏锦的,片刻后放开,朝他笑了:“别怕。” 这两个字的安抚来得无比迅捷,苏锦当真慢慢止住了抽噎,正要开口说话,一张嘴,脆生生地打了个哭嗝儿。 苏锦:“……” 唐青崖不给面子地大笑。 苏锦只得恼羞成怒地看向他,心底那点怨念平复下去,开始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烦——不合时宜的好,不合时宜的怒,却总能安抚他。 唐青崖笑够了,从怀里摸出个物件来,塞进了苏锦手里,唇角微扬道:“我后来去擂台附近找,最终在朱雀帮一个弟子那儿抢回了这个玉佩……可惜上面有了裂痕,今天无心观战,拿了一支梅花镖慢慢刻——这么多年不活动,所幸功夫未曾落下,你拿好。” 入手仍是熟悉的温润,仿佛随时都捧着一抔暖意。 苏锦愣愣地低头,掌心摊开,还是那块玉佩。只是原来的鹿饮溪水被磨掉了,裂痕尚在,巧夺天工地顺着那残缺刻出个字来。 是个“锦”。 最上头一点仿若青白玉石中裹了红,苏锦认得,那是他胸口一点心头血。 ☆、第五十九章 暮色四合,洛阳城还残留着昔年贵为东都的繁荣,如今却也日薄西山了。 鸣泉山庄潜伏于这旧日东都的城西,连接几日群英会的动静都无法惊起里头一只鸟雀,这一夜却先有了不寻常的气氛。 一扇角门“嘎吱”地在夜色中划出痕迹,旋即自里头拐出一队黑衣人来。他们聚集在门口,竟然有数十人之众。互相点了个头,这队黑衣人立刻兵分两路,其中一队原地待命,另一队则目的性极强地朝向那些武林人士聚集的客栈而去。 领头的黑衣人是个瘦高条,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他蒙面,只露一双眼睛出来,此时冒着精光,指挥一队人在楼下等着。 那客栈修得极其讨巧,背后是山,中间留着一条小道,却是没有后院。客栈房间中床都靠着最里,此时从后往前,随随便便就能摸到房内人的脊梁骨。 黑衣人抬起头,望了片刻其中一扇窗户,打了个手势。那队人中即刻蹿出几个,这些人训练有素,片刻便以血rou之躯搭起了一座“人梯”,而最为灵巧的两个人顺着那梯子爬了上去,眼看就能破窗而入。 窗户本就半开,那黑衣人跳了进去,落地无声。 床上隆起一团小山包似的影子,状似两个人叠在一处。那人嗤笑一声,心道,“诚不欺我,这两人居然在一起,那更好一网打尽了。” 他暗自过去,手中匕首雪亮地反射了一道月光。屋内呼吸声清浅平稳,并未察觉似的。黑衣人心下一喜,连忙伸手就要掀开被子—— 露出张惨白大脸,双目圆睁,唇角诡异地上翘,涂得鲜红。 黑衣人显然是个心理素质不怎么过关的,吓得肝胆俱裂,险些往后一栽,尊臀和地板亲密接触。只是他嗷的一嗓子没收到效果,那人一骨碌爬起,终于发现床上把他唬住的鬼脸并不是个活人……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玩意儿?那两个人呢? 黑衣人掐着自己掌心,握住匕首走近,对上那惨白的笑脸,硬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揪住一个被角,将被子掷在地上。 床上只剩下垫底的木板,从头到脚硬邦邦的一个木傀儡安然平躺,脚下一点红光闪过,一条引线越燃越短。 那黑衣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冲到窗户,几乎是在哀鸣:“撤!快撤!他跑了,有埋——” 他的半个“伏”字最终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刹那间客栈的厢房炸开一道炫目的光,接着轰然如春雷,从里面爆开,把外面的“人梯”晃了个七倒八歪。房顶的石头瓦片倏忽落下,把这些踌躇满志的黑衣刺客砸了个万紫千红总是春! 领头人见状想溜,刚跑出去两步,小腿突然被勾住,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拖在地上朝后退了十几丈,磨得面目全非,满身是血。 他吊着一口气抬起头,那本该在房间中安睡的青衣人此时含着点笑,蹲下身往他嘴里塞了个冰凉的乌金丸子,一声“替我问大师兄好”还未说完,人已在二十步开外—— 那黑衣领头人从里到外炸得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只剩下一堆血rou模糊的残块。 客栈石破天惊的一盏火树银花,撼动了另一队黑衣人。那领队摘下面罩,竟是个须发灰白的中年人——宋如晦。 只见宋如晦十分嫌弃地抽了抽鼻子:“唐玄翊这个成事不足的东西!” 他评价完唐门前任劳苦功高的大师兄,朝后面努了努嘴,立刻有人出列道:“宋先生,齐宗主……不,齐宣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等您一句话。” 宋如晦笑了笑,成竹在胸道:“老夫等了这许多年……齐家人目光太过短浅,可阵法着实精湛。这‘天雷无妄’阵山水为骨,要想破阵,只能……哼,就算找到阵眼所在,齐家小子也不足为惧!如今四卷已经到齐,只待那边捉了苏锦,庄主韬光养晦十余年,眼看便可大成——跟我走!” 黑衣人整肃应答,超前而去,包围了客栈旁边的一处门廊。 宋如晦精打细算地想好,齐宣本就是个病秧子,那点傍身武艺还比不上普通门生,如今这么大一群人,锦绣丛中长大的少爷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还不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越想越激动,只觉当年齐家家主看不上眼,只让自己做个教书夫子实在大材小用,今日能够全部报回去—— 宋如晦举起的手轻轻放下,口中正要发出最后的命令。忽然四周异动,他如梦初醒地回头,却见那杨树摇曳,状似鬼魅。 宋如晦额角一跳。 他恍然四顾,却见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客栈,竟是一片荒土,得见不远处洛阳城郊的杨柳依依,空中一轮孤月。 杨柳之下一位白衣公子萧然而立,手中拿着一柄白玉|洞箫——比寻常的短上一截。他眼见宋如晦发现自己,却并不动,甚至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举起洞箫凑在唇边,吹出几个干瘪又悠远的音节,听在苍凉夜色中格外骇人诡异。 宋如晦大惊失色:“齐宣?!” 他出现在这里,难道计划已经全部告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