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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好好地活下去……你的命是我救的,不要糟蹋它,答应我……” 他颤抖着哭出声来,被冰冷掌心覆盖的嘴里发出唔唔的低语,他竭力地点头,他想要抱住他瘦削又虚幻的神灵,却无力抬起他的双臂。 神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着便笑起来,放开他的唇,退开一些仔细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牵唇笑起来,低下头去轻吻他,“瓜娃子,你长大了……” “你长大了……我以为我能看你到老……” 一滴冰冷的泪水坠在了他的脸侧。然后就那样冰冷地,缓慢地,滑落到他的耳际。他蓦地一颤,脑中陡然嗡鸣,像是什么东西在炸开。 神仙摸着他的脸的指尖越来越透明,更多的泪水一滴一滴坠落到他伤痕累累的脸上,他笑着吻他,像是吻不够,又像是来不及,“瓜娃子,不要伤心……只要你信,我就在……” 轻灵的竹叶在山神的身后盘旋,神灵翠绿的袍子随着凉风而飘拂起来,像在空中漫溢的水波。 “你记着我,我就一直都在……” “有一天你走了,没有人再记得我,我也就不在了……” “我是你的山神……” “所以,你要好好地,好……” 神灵的声音突然一顿,满是泪痕的脸被翻飞的袍子遮掩。大河瞪大眼睛,一片枯黄的竹叶蓦地掠过他的眼前。 然后他脸上冰冷的触感突然隐去了,那抹翠绿的影子骤然之间,在风里支离破碎,被飘飞的竹叶雨一卷而吞噬,瞬间消散得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竹林里只余簌簌的风,和大山尽头无穷无尽的黑暗。 然后天空陡然昏暗,燥热袭身。然后那温柔的幻境,颓然倾塌…… 那一切都发生得那样残忍的快速,快得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快得像骤停之后又快速运转的心跳。大河呆呆地躺在那里,维持着双手朝天的姿势。透过自己脏污的指尖,他看见昏黑的房顶倒垂下的巨大蛛网,黑暗而沉重,就像他永远无法挣脱的苦难而孤独的宿命。 他的两手之间只余虚无与空洞,像抱着一个从未存在过的童话。 他蓦地张大嘴,发出一声漫长而无声的嘶吼。 …… 半月之后,光头大汉放走了最早被囚禁的大爷,因为他家乡的领导没有再支付费用。虽然被威胁一旦泄露就害他全家,大爷还是立刻报了警——因为他早已家破人亡,再无所惧。 一群人终于被解救。劫后余生,庆幸之余,有人更加愤怒,有人更加绝望。而警察一方,对于光头大汉们的调查却迟迟拿不出一个结论。 省城报社的小陈姑娘专程往京城跑了一趟,与京城一家报社的几名记者明察暗访,还电话采访了几个据说“骗访(和谐呀和谐)民上车”的各地领导,都被告知绝无此事,拒不承认。 有关这次事件的新闻报道引起了多方的转发与关注,小陈姑娘,因为新生牛犊不怕虎,因此报道一炮打红,赢得总编的青睐。两年之后,她酝酿良久的另一篇深度报道,因为揭露大江工程中的各种弊端与造成的恶果,以及反映大江移民的残酷生存状况,而再受各方关注,虽然无法正式公开发表,却在网络上不断地流传,广为人知。 而她报道中的主人公,曾经在大山深处巧手编艺的“竹林小哥”,早已销去手机号码,与她断去联络,再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 多年以后。 “我没有骗你们,我小时候真的在这里看到过神仙!”一个头上戴着草莓发卡的小女生对她的同伴们大声地争辩道,“我家里还留着那只竹兔子呢!” 她的同伴们,一群与她同样年纪的初中学生,为了表明自己是成熟懂事的大人了,都齐声嘘她,“切……不信不信!你几岁啦!还信这些!” “真的,只要你们信,就看得见的!”小女生尖叫道。 “山早就淹完啦,还能看到什么啊。”她的一个同伴道。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把她们都颠到座位前面,一片尖叫与笑闹声中,响起导游在话筒里的声音,“各位老师同学,我们已经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秀美大江新景点——大江水库。请大家带齐随身物品下车,我们将一起在这里度过美好愉快的三天。首先呢,让我们在这里的餐厅一边观赏美丽江景,一边享用这里的特产——新鲜美味的大江鱼。” 一群学生笑闹着下车,在老师大声呼喊的指引下,终于磨磨蹭蹭地进了餐厅。而餐厅之后的厨房部也正热火朝天地一片忙乱,为这些前来毕业旅行的几十个学生准备午餐。 “师傅,鱼不够!”一个小学徒跑到掌勺的大师傅面前道。 “打电话让老陈送来!”大师傅头也没回,“让他先送二十斤,要快!” 没过多久,一个一瘸一拐的高大男人便推着一车鲜鱼送到了餐厅前门,他低着头,沉默地穿越吵吵闹闹的大厅,一路将鱼推进了厨房。 耳朵里听到导游正指着窗外一望无尽的壮阔江景对那些孩子们说,“同学们啊,你们可算来对啦。前段时间,上游的另一个封闭式的水库,建库十年来第一次开闸放水。它们那边放水,我们这里水一多,景色就更加好看啦!不仅如此,上游还游来了很多新的鱼种,就是同学们即将吃到的这些啦!哈哈!请大家……” “狗屁,”出来接货的厨房小学徒跟端盘子的服务生嘀咕,“咱的鱼不都是往养鱼场买的吗?都是人工养殖的!” “就你话多,”那女服务生拍开他,“还不快点送进去,你师傅又要骂你了。” 小学徒笑嘻嘻地把几箱鱼从推车上往下搬,一边招呼送鱼的男人道,“老陈,钱还是记账上,月底跟你结。” 正在帮忙搬鱼的男人抬起头,面容端正的脸上,眼角有几条淡淡的细纹,神色沉静而满布着岁月的苍茫。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转身离开。 他出门步行不多久,便进入了建在水库旁的一片鱼塘,经过一个又一个被大网包围划分出来的养鱼场。最后一个养鱼场的旁边,就是他的住处。 “老陈,送货回来啦?”正在装卸鱼的邻居冲他打招呼。 他点点头,沉默地帮那邻居搬了几箱鱼。那邻居因为早知道他寡言少语,也没跟他多废话,只在最后送了他两支烟。 他收下烟,却不抽,只仔细地用一张废纸片包了,收进兜里。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屋。 屋里陈列简单,桌椅床,一些养鱼的器具和书本,还有一台老式的收音机。音效不太好的陈年收音机低低地放着“一条大啊河……波哦……浪昂……宽安……”。 他将烟轻轻地摆在桌上,便去屋后的简陋厨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