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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吧。待到疼痛稍缓,用镊子一片一片挑出嵌入膝盖小腿里的碎瓷。他坐在地板上,一丝不苟地处理伤口,迅速而认真。垂下的头发遮掩面容。好像满身浴血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好像灰心欲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整个人看上去事不关己,淡漠不近人情。等到挑完碎瓷,浅默直接拿着酒精瓶往伤口上倒,后背,小腿,双脚。整整倒了两瓶。这样剧烈的刺激,他也只稍微颤了一下。重重纱布裹住双脚,直到看不出血色。 他再没什么力气了,爱人,被爱,坚持,甚至生活。曾经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很多年,春草荣枯,最终一片空芜,萧杀荒寒。 眼角一点微弱的泪水,很快就风干了。 ☆、第六章 浅默站在台上,一身白色窄身剑袖。除了脸色略显苍白,额头微微出汗外,整个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并无任何不妥。出拳踢腿,转身移步,速度快得人眼花缭乱。全场掌声雷动。他们只看出浅默身手敏捷,动作漂亮有力。但假若让内行来看,定会心下震惊,这个年轻人的身手,绝对不亚于那些常年拼杀的人。 完美谢幕,没人知道此时他身上有伤,做到这样,不过是靠两针吗啡勉力支撑。 昭城上楼回房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绪不宁。初时的愤怒渐渐平静下来,化为不能抑止的担忧。几次想下楼把浅默抱上来,他一定伤他心了。不就是喝了点酒,玩儿一晚上吗,有什么呢,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能控制住情绪。为什么一定伤他呢。罚他跪在冰冰冷冷的地上。然而他忍住了,他认为应该给他个教训。浅默一向的听话顺从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这个人只属于自己,永永远远不会叛逃。即使是自己对不起他,只需要稍微哄一哄,他就会重新回到自己的掌心。 虽是如此想着,也是很久很久才能入睡。他不想承认浅默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坐在办公室里,心乱得什么工作都做不下去。浅默……他到底怎样了?会不会出事?本想今早上送他去医院,却不料他已经走了。就这么要强吗?昭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担心至此,那孩子不一向都是让人放心的,再说从前也没出什么事。眼前忽闪过浅默昨晚最后的目光,明明白白盛满了绝望。那是令人不忍面对的心如死灰。 这些,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甚至从裤袋掏出手机的动作都有些手忙脚乱。“喂,是许浅默家长吗?”电话那边是一个焦急的女音。昭城几乎心脏停了一拍,“是,请问?”“他出事了,快到第一医院!” 电话那边刺耳的救护车警铃突地没有了。一向冷静沉稳的昭城抓着手机,忽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他出事了……脑海里这四个字和着警铃尖锐地回响,几近爆炸。他出事了…… 甚至来不及叫司机,昭城飞快地从办公室冲出去。 一路连闯好几个红灯,当昭城赶到的时候,浅默刚刚被抬下救护车,准备推到手术室。他脸色苍白地就像裹着他的被单,安安静静躺在推车上。昭城一下子恢复理智,他的浅默还在。不管怎样,他的浅默还在。“立刻转院。”他冰冷地下令,却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跟来的宁远差点冲上去揍昭城一顿,被老师拦下了。“病人随时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抢救。”医生解释。“立刻转院。”昭城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何尝不知浅默必须马上抢救,可这是公立医院,人多眼杂嘴也乱。不管出于何种考量,浅默突然送医的事不能走漏消息。不只是知道浅默一向自持身份,绝对宁死也不愿让人知晓他这副伤病奄奄一息的样子。难道传得满城风雨,堂堂黑道少主竟是任人践踏的奴隶?到时候那些人会怎么对他?浅默的声名,浅默的安危,他赔不起。 青山医院是青港顶级私人医院,只要付得起昂贵的费用,不问缘由,来者皆治。对患者的保密工作更是无一疏漏。 昭城靠在手术室外走廊的墙上,看上去不急不躁,神情淡漠,仅仅有一丝无力感。走得急了,忘记穿外套,靠在墙上脊背一阵阵发寒。手术室里的孩子,生死未卜。放下吧,放下过去的一切,此后好好相待,如果他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父亲,浅默出事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似乎停顿了一下,电话里响起一个有些沧桑的,克制着冷静的声音,“你别急,严重吗?”“我不知道……昨晚我打了他……我很害怕,父亲。”“我说让你好好对他你从来不听……算了,你别难过,他若是有命,以后你好好补偿他,若是……那也是他的命。”似乎又停顿了一下,“我过去陪你。”“不用了。对不起,父亲,我对不起您。”话音刚落,昭城迅速挂断电话。他差一点也许就嚎啕大哭了。很多年前,他难过失落或者感到无助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给父亲打电话。那时父亲很忙,经常一连十几天都见不着一面。但他打过去电话时,父亲总是会认真听他说话,有时安慰几句,有时告诉他该怎么办,有时则是斥责。但没有一次,表现出稍微一点不耐烦。如今自己早已独当一面,又与父亲结怨多年,却还是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拨通了电话。 谁都明白那句对不起的原因,十年仇怨,一句对不起就轻易化解了。父亲愿意原谅自己,可是浅默呢?因为对昭然的亏欠,他折磨父亲,折磨浅默,也折磨自己。不能忘记又怎样,为了死去的弟弟再把浅默把父亲逼死吗?浅默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自己面对他的时候,会想起昭然。 十年错失。 ☆、第七章 这间顶层最右的单人病房,是专属于许浅默的私人病房。无数次身受重伤,主人只需把他往这里丢一段时间,不需要过问什么,就可以重新获得一个看起来状况良好,安然无恙的小奴隶。 昭城坐在浅默床边,握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以前未曾仔细看过,现在才觉得他那么好看。纤细眉目,苍白肤色,单薄得像要化去。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从来不送浅默去医院,不去看他,不打电话,任他一个人与病痛挣扎。不是不想在乎,不是不想关心,而是不能面对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害。不能面对那个不成人形的他。 他太瘦了。 “砰!”,踹门声打破了这个早晨的宁静,丁霍一脸怒气地踹门而入。昭城对浅默不好,他是知道的,可也没想到竟凌虐到这种程度。 丁霍是青山医院的院长,许昭城的私人医生兼合作伙伴。世间之事,本来就是相互利用。许昭城为青山医院提供安全庇护,器官供源,丁霍则为他提供私密高质的医疗服务。 只是相交多年,除了利益往来,终究是有几分真心交情。 丁霍知道自己不应该干涉病人的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