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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盒夹层里洒了一把莲子,有几颗莲衣还未剥尽,想来是他亲手剥的。这传情的方法有点儿眼熟,大将军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用到我身上来了。 但他着实有点感动,只好就着这酸爽的滋味吃完了宵夜,又去找枢密副使,请他帮忙告个假。 大将军常年不在京,枢密副使身兼两职,忙得恨不得自己生出四条腿两个脑袋,江度一见他没好气道:“你来作甚。” 大将军一头雾水地作答:“我想回将军府看看,正要劳放舟明日替我点卯。哎,放舟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是有什么难办的事么?” 江度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扑上来对他报以老拳了,饶是如此,他也忍不住把笔一扔就要挽袖子:“发配乱军,募兵,重建驻军,你跟我说说哪个不难办?” 大将军足不沾地地往侧面一让:“君子动口不动……嘶,江放舟!君子打人也不打脸。” 江度怒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履职?避嫌还能避一辈子吗?” 大将军淡淡道:“人言可畏。” 江度:“呸!” 大将军面不改色:“不过既然放舟这样说,明日请将庶务送到我府上。” 大将军又给自己找了活做,他痛心疾首地在枢密院内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宫门刚开,便抱着挽河出了大内。 开封没有宵禁,大将军路上碰到担着各种面饼走街串巷送早食的小二哥,掏钱买了两个胡饼揣在怀里,好歹没让初冬的小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他先去了大将军府,荆信搬来的论赋还没来得及拍到大将军脸上,他就被闹着要出门撒欢的逐光抵着脖子拱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大将军只好跟它讲道理:“心肝啊,让我先修个胡子成不。” 逐光不屑地冲他打了个响鼻,想来是不太愿意,又低下头用鼻尖蹭他的手。 这马长了双水汪汪的杏仁大眼,前年才送到大将军手里,年纪不大,故而邀宠很有一手,大将军被它蹭得满手湿气,边躲边笑道:“去去去,别撒娇,我没你这么大个的儿子。” 荆信放开箱子急匆匆地跑过来,两手抱拳:“卫帅。” 卫桓冲他一点头,侧身让开逐光,战马从他眼前跳了过去,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怔了下,大概是当大将军在与它玩乐,偏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四蹄交错,低头再朝他撞了过去。 大将军膝盖微屈凌空跃起,袍袖兜了一把劲风,转身的时候劈头盖脸的砸了荆信一脸,然后稳稳当当地坐到了马背上。 荆信不慎呛了口风,气得直咳嗽,直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玩闹!” 大将军:“吁——逐光回来,”他勒住马,转头问道:“怎么,蛮人南下了?还是哪里又反了?” 荆信:“都不是,血书到了。” 大将军眉头微微跳了跳,意味深长道:“怎么能到呢?” 荆信:“是末将失策。” 大将军神色漠然地垂下眼睛,荆信疑心看到他眼里闪过杀意,心狠狠一跳,险些冲到嗓子眼,连忙也跟着低下头去。 大将军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长怀,你怕什么。” 他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关山,举步往书房:“进府细说……直贼娘,逐光你给我松口!” 逐光长嘶一声,挣开关山,张口咬住他衣袖,大将军猝不及防,被拉得脚下一个磕绊,怀里的胡饼连带着昨晚没吃完的莲子一起掉了出来。 大将军弯腰捡起莲子,放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再揣回怀中,心平气和地续道:“没事,到就到了,不必惊惧。” 他扯了扯袖子,逐光铁了心要出去兜风,咬住不肯松口,大将军伸手抚过马鬃,含笑道:“乖啊心肝儿,再不放开我就把你送太仆寺煽了。” 逐光:“……” 它鼻子里喷出一团白气,撒开腿奔雷似的跑开了。 第13章 十四 13 十四 大将军对等在书房的两个副将一人发了一个尚温的胡饼,顺手将挽河横放在书桌上,推开春睡楼的窗扉。这扇窗正对着将军府院墙一角,墙外种着棵高大的银杏,大约是疏于打理,枝蔓横斜过来,尽处缀着两片未落的秋叶。 大将军目光自秋叶上沿着枝干移到天际,天还没开始亮,银杏光秃的枝条显得尤为可怖,只有东方一角隐隐约约地透出一道天光,还被朝阳染成了血色。 大将军嗅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他无声地咧口笑了起来,继而收回视线,转身面向僚佐们,沉声道:“血书在哪?不是叫你们拦了么,为什么还会到京城?” 荆信:“末将截下了通过驿站与车马行送抵京城的血书,但第三份是混在论赋里投到的中书省,听闻是在……许翊手里。” 大将军意外道:“许副相?”他轻“啧”了声:“王相公自诩君子,给他也对。知道内容吗?” 荆信:“若三份是一样的,就只有控诉卫帅滥杀这些陈词滥调。但我们在许府上的人送消息过来,中书省收到的血书里应当还有……” 大将军追问他道:“有什么?” 荆信:“猜测是乾宁军承平元年的账册,私账。” 大将军反手往窗楹上一扣,木床陷下去一个指印,指节立时泛红,荆信觉出不对,截口道:“卫帅,这私帐里可有什么?” 大将军:“承平元年冬,我从乾宁军支取五万贯,用作抚恤之资,鹤臣这混账——麻烦了。” 大将军:“邵商。” 副将抱拳:“末将在。” 大将军:“去给宗庄传信,今年的抚恤恐怕要先停一停,让他多担待些。” 邵商:“是!” 副将倒退两步,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硬底的靴子磕在地板上,撞出一连串急促的声响。 荆信若有所思:“卫帅私截军费抚恤遗孤……此是先帝默许。” 大将军:“但那是元德年间,长怀,如今先帝已去,无人可为我证。” 大将军缓缓道:“先帝驾崩前,我在他面前立誓为新帝重整军制,这东西若在年前拿出来倒还好说,但在我以处置冗兵、贪腐为名巡视九边,逼人谋反之后再拿出,他算得可真好啊。” 荆信悚然一惊,他不可置信道:“您说这是先帝的手笔?” 大将军:“不然为什么我掌枢密院,却从来没见过职方馆的人。” 他讥诮道:“太祖以谢元帅制衡郑国公,谢元帅去得早,先帝又要用文官制衡我。长怀,你与我说实话,鹤臣要反,是不是问过你一道与否?” 代长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左右而言他说:“真是叫人心生愤懑。” 大将军眼神钉在他身上,隔了一会儿,他神色平和道:“长怀啊,我辈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能让他们有这个闲情逸致扯皮的吗。” 荆信咬着牙关,不自在地两手交错,侧过身躲开了他的视线。 大将军从窗台上直起身,大步走到书桌前,低头看了一眼挽河:“你既不答,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虽然大将军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