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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到第三杯,花子推门而入。 花子扬起手打了个招呼,然后钻到柜台底下一阵捣鼓,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花子顺手便将文件袋放在柜台上,朝沈成浩手边一送,也不多说,自己也取了个岩石杯准备喝点儿。 沈成浩伸手把文件袋接了过去,打开了,一页页仔细翻查着。 花子坐下来,一边倒酒一边说:“你让我查的这个程学峰实在是太没劲了,人贪而且还不怎么不高明,银行往来留下那么多首尾,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他到了这个位置,又有他爸爸的老关系在,你真要动他不容易。” 沈成浩嘴角隐隐现出一抹冷笑。 花子想了想,又提醒道:“你这一手材料真要找人递上去,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圈里向来有个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事关系到所有人的安全感。你如果没有十足的理由弄他,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动手。因为这事做下来,表面上看你不会有什么损失,但在海市的政商圈里,你会被大家列为危险人物,估计再没人敢跟你合作了。” “任性都会有代价,你要看你值不值得付,付不付得起。”花子警告说。 沈成浩似乎没听见,将材料往吧台桌上一撴,顺好了,塞进文件袋。沈成浩抓起酒杯一口干了,杯子往台子上一撂,拍了拍花子的肩膀,说:“花子,谢了,改天再找你喝个痛快。” 花子看着被沈成浩带起的门,忽闪忽闪地来回晃荡。 花子突然觉得,沈成浩比他刚认识的时候,还疯。 ———— 花子认识沈成浩的时候,已经跟着师傅在西陆禅寺修行十年有余,而且颇有些薄名。 西陆禅寺在海市的西郊,始建于南宋咸淳年间,迄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西陆禅寺一没有产业,二不收香火钱,经济来源主要依靠像沈成浩这样的有钱人捐功德。因此,接待认捐功德的富商贵胄也是禅寺住持的工作之一。 他和沈成浩就在这样一次的接待中认识的。 那日,沈成浩跟着富商钱有发去西陆禅寺。住持正好去了山东一家寺庙参加大典活动,便由茶室的小师弟出面应酬。不料第一道茶水上去就被懂茶道的钱有发给质问住了,小师弟这才请了花子出面。 花子入了禅房,将茶水重新沏了,给二位财神爷献上。 那钱有发一喝,照旧的自来水泡茶,将茶水往桌上远远一推:“怎么还是自来水?我记得以前用的都是长白山的山泉水。” 花子对钱有发这种乍富新贵见得多了,知道他们就是壮着一颗钱胆,底子里不过是一卷花花绿绿的纸面团子,一锥子下去,就能扎破。 对付这种人,花子自有他的不二法门,那就是比他还拽,在气势上镇住他,然后用车轱辘话把他绕晕。 花子不慌不忙,给自己也斟上一杯,慢条斯理地连品三口,方才左手托着宽大的袖幅,轻轻将茶盏放回桌上,嘴上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笑,说话时眼睛偏就不看人: “我们平常人,总想着一个配字。比如这十年的上好白茶,就非要配那长白山的山泉水,才子要配佳人,如果配错了,世人怎么看都不顺眼不顺心。但你去看看这外面的花花世界,又有几样是真正的配得称心如意的?大凡丑汉得娇妻,才子娶村妇,所在不少,而且还能琴瑟和谐,为什么?这里面自有它的缘法,不是人可以强求的。就好比今天这茶,没了山泉水,你觉得喝下肚里就不是往日那好茶了,那是你心存了高下之心。人若不存这高下之心,那水和茶就没了高下之分。本来钱施主屈尊陋寺,为的是让身边的朋友开心,你反倒为这杯水先不开心了,你的朋友便因为你不开心也变得不开心了。所以,为了这区区一杯水,你倒先失了心情,再失了待客之礼,不值,不值。您这品茶的天资,因为过于执着,反而失了本真。钱施主,您说小僧说得对不对?” 果然,这一席话之后,钱总的神色马上恭敬起来:“小师傅教训得是。敢问小师傅尊号。” “小僧法号花子。”花子依然不动声色。 沈成浩一听便不自觉笑了,这算什么法号? 不料钱总却肃然起敬:“你就是花子师傅?我来了你们这儿多少趟了,都只见你师傅,没缘分见到小师傅,失敬!”钱总这一通师傅、小师傅的说得绕口又颇为激动,说完“失敬”二字,钱总居然行起了抱拳礼。施礼完毕,钱有发忽而又问:“听说小师傅会断字?” 花子为他俩斟上茶,笑道:“雕虫小技。” “那小师傅帮我断一个字。”钱有发一双眯缝的小眼往上一挑,讨好似的满脸堆笑。 “什么字?” 钱有发见小师傅应承了,喜得连连拍打膝盖:“我要问的字,当然是我自己的姓,祖宗传给我的嘛。” 花子问:“问的是什么事?” “什么事?当然是钱途啦。” 沈成浩听着钱有发这直愣愣的俗气,本以为这花子师傅会摆个清高的谱,没想到这花子反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你这财运,从田而来,因地而富,万不可轻易离了它。” “神了!”钱有发一听,激动地拍起了桌案:“你知道我是因为祖产发家,后来做房地产攒下现在的家业我不奇怪,但是这怎么从钱这个字上看出来的?还有小师傅又怎么知道我想改行做别的?” 花子笑而不答,走到左边窗下的书案上,提笔沾墨,慢悠悠在纸上划拉了几笔,把笔安放停妥,一手捏住一个纸头,将那张生宣纸对着沈成浩和钱有发展示了片刻。 沈成浩看那甲骨文的“钱”字,写得真是不俗。钱总摇头晃脑半天,看不出所以然,只好毕恭毕敬请教花子。 花子解释说:“你看你这钱字,左斧头右镰刀,得了田地才有用武之地。所以您的财富便从这田地里来,不光是从田地而来,更是从祖上而来。” 钱有发听着一愣一愣的,看似巧合,却又有理,心下又是服气更是敬服:“那小师傅又怎么知道我想转行?” 花子回到茶炉前安坐好,微微一笑:“钱施主,断字一事,有些可说,有些不可说,您刚才问的,偏巧小僧不可说。” 钱有发也不管他什么道道,只关心那结果:“你的意思是真不能转?” 花子摇头道:“切记,慎重。” “好,听小师傅的,我暂时不出手。要是准了,回头我把你们那经幢的维修费用全包了。”钱总指了指沈成浩:“花子师傅,今天还请麻烦您,给我这朋友也测一个。来,沈总,你也测一个试试。” 花子品茗以待。 沈成浩本是半信半疑,指着墙上一幅字,随口说道:“因。” 花子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