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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联想到白日里翻云覆雨的大老板。 我一直想问他一件事,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终于有了:“邹绳祖。” “嗯?” “你为什么要做鸦片的生意?” 他定定愣神片刻,似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而后才笑了下:“都是为了讨生活,不容易。你以为日本人凭啥跟我建立友好关系?” 这回换我愣了。 世上凡事都没有好坏可言。看上去好的,或许站在另一面便成了坏的;反之坏的,背后真实的也未必不是好的。 这话有些绕,但就是这么个道理。我从前恨他入骨,是因为我弟弟染上了毒瘾,便一味地去责怪他,若我从未问过他这句话,或许今后也会记恨下去。 可是确然未曾想过这个恶人也会有不得已。 他继续道:“我的名字,绳祖,是我妈给取的,取自‘昭兹来许,绳其祖武’,希望我能继承祖先的事业。”说着自嘲地笑了,“她念过书,一辈子却只为了两个男人而活──我爸和我,仔细想想挺可悲的。现在都讲什么妇女解放,思想解放,但那时候,你知道的,她学的是三从四德,读的是列女传,只能依附于男人。” 我眼睛都不眨,听他讲家世,跟听故事似的,脑袋也不怎么疼了。 “对了,”他抬起头,眼底沉沉的,像弥了层雾气,辨不出悲喜,“我爸是日本人,叫舟水。舟水初。” 我“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难怪日本人会对你另眼相看。” 他嗤笑道:“得了吧,我爸啊,可没什么好名声。” “怎么?” “没怎么,”他说,“故事听完了,该睡觉了。” 我脸一沉,这不是我哄闺女睡觉时说的最多的话么,是不是还要加个额吻啊? 还有,这分明就是刚开了个头儿!哪听完了? 他把枕头放下去,又给我掖了被角,最后还真的俯身用嘴唇在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嘴角抽搐,他妈真把老子当儿子了! 关了灯,他轻轻合上门,却突然想到有些不对劲儿,急忙叫住他:“诶诶诶!你爸姓舟水,那你怎么姓邹啊?!” 依稀听到他脚步一打滑,而后传来恼怒的咆哮声:“睡觉!” 第二日一早起来,不烧了,照样生龙活虎。就是左肩膀有些不方便,穿衣服叫了邹绳祖来帮忙才穿好。 今儿照例上班,衣服是李四一大早从我家送过来的,说是邹老板昨儿晚上便吩咐好的。我道了声谢,心想这姓邹的办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搭着邹绳祖的顺风车到了警署,下车目送他离去,方才转身进去,却在转身的片刻听到刘国卿的声音:“依舸!” 顺声望去,他穿着军氅,快步走过来,站定在面前,回头瞅了眼邹绳祖的车,迟疑道:“你──邹老板送你来的?” “哦,”应了声,说起了串好的词儿,“昨儿喝多了,得亏遇上了邹老板,要不被店家扣下洗盘子,可丢人丢大发咯。” “平日里就叫你少喝些,你偏不听,”我们并肩而行,听他道,“昨天是我说话太冲了,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我说,“反正我是得过且过混日子,没你们那么多为家为国的好思想。” “你!”他竖起眉毛,复又软了下去,“说的什么气话。” 没再搭腔。进了办公室和他分道扬镳。玻璃窗上结了层厚厚的漂亮的霜花。 昨夜的雪下得太大,积雪封霜,不知多少无家可归的人要葬送在这片纯洁无暇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念:这是篇三观很正的文,绝不换cp或逆cp...(loop一万遍..._(:з」∠)_) ☆、第四十三章 我并不是故意不给刘国卿留面子,我们都背负着各自的面具生存于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都说不清楚,谁都做不得准。 面具已经长合在了脸上,硬扒下来,势必会连皮带rou,那么这又何必呢?或许我是真的对他动了感情,但是若动了感情的后果便是伤人伤己,那么面对血rou模糊的一张脸,真的还能做到熟视无睹的,继续对他表达自己的心意么? 不管怎么说,就算我不在乎疼,他也说过,他可怕疼了。 马上便到了元宵节了,大姐一直在我家住着,没走。我想着要么把姐夫也接过来,她却又说不用,元宵节是要回夫家过的。不过这大雪一下,道路不好走,又要耽搁了。 这一晚回去气氛不大对劲儿。用眼神问了柳叔,他只重重叹了口气,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进了门,但见大姐坐在客厅沙发正中央的主位,衣著端庄,却面色阴郁,捧着茶盅也不喝,见了我喀地撂下茶盅,摆足了兴师问罪的派头。 脑仁顿时隐隐作痛,也勾不出笑脸应对。每日在警署又是成田又是刘国卿的就够闹心了,回来还要看她脸色! 太太不在,佟青竹过来帮着打理衣裳,问他,他却先用眼角溜了眼大姐,似是很怕她,然后才嗫嚅道:“宁小姐自昨儿夜里就病了,太太一直在跟前儿守着,怎么劝她休息都不听。” 我一拧眉,急问道:“怎的病了?严不严重?医生来看过了没有?” 佟青竹刚要答话,却听大姐阴阳怪气道:“一个丫头,发个烧,烧烧就好了,瞧把你急的,跟媳妇儿被人抢了似的,怎不听你问问你弟弟?” 我深吸口气,压下咒骂,耐着性子道:“依航怎么了?” “怎么了?”大姐激动起来,“你是不是说,过完年就要送他出东北,去那个劳什子的戒烟医院?” 我点头道:“不错。” “你好狠的心呐!”她眼圈突然就红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踉跄地站了起来,那手指头颤颤地指着我,哽咽道,“那是你亲弟弟呀!出了东北人生地不熟的,受了人欺负可咋整?这一去不定几年,等回来了,孩子见了都不认得爸爸……这都是你造的孽啊!” 好一通颠倒黑白,不过我也习惯了,在依航的问题上,错的永远是我。 我只能道:“他已经二十四了,不是四岁,能受啥欺负?cao那没用的心!他要是老早听我的话,不碰什么烟膏鸦片,今儿这些事就全没有了!” “那凭啥就得戒啊?咱家又不是供不起……你就是舍不得那点钱!大不了,我每月掏腰包补贴一些──” “不是钱的问题,”要不是看在她是我大姐的份儿上,真想骂她一句头发长见识短,“他也是我弟弟,我也疼他,但他自己干这事儿,脚上泡是自个儿走的,自个儿得负责,那鸦片吸了,是要死人的!” 一句“死人的”似是把她震到了,我也无暇再理她那一派惹人心烦的言论,心里满满的都是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