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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让她回国。太太坚决反对,生怕一个孕妇,又丈夫新丧,唯恐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商量到最后,只好劳烦艾伦的父母送小妹回来。两位老人抵达时十分憔悴,全然看不出是混迹上流社会的珠宝商。二人忍着巨大的悲痛,将小妹安全送到,在我家住了一宿,第二日便告辞回国。 我希望他们能多住些时日,老两口回去,面对空荡荡的房子,里面还曾经充斥着儿子的欢声笑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我也体验过。 小腹的那道伤疤,是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小妹已经显怀,一路上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直到见了我,方怔怔落了泪。 我瞧得心都碎了,又看她显得沉重,忙安顿她歇下。小妹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只得在床边陪了她一夜。 第二日,到了早饭时间,小妹仍未醒。外面传来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一道小缝,依宁从夹缝里钻出来,见了我也没有笑脸,反之面色绷得紧紧的,不自然地扔下一句:“mama叫你吃饭。” 说完扭身就走,和那天打碎花瓶的猫儿如出一辙。 小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叫住依宁:“依宁,你过来。” 她背对着我僵了僵小身子,跟后面有狼撵似的,一溜烟儿跑没了踪影。 眼睛暗了暗,这般情况,绝不是老子乐意见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哦留言~>3<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妹中午方醒,我给她梳了头发。我老依家的孩子都生得头发浓密黑亮,小妹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自个儿也护着,这点依宁和她一样。 可这次回来,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也没了光泽,失去了阳光和水的花儿般,整个人都没了生机。 我一个大老爷们,在梳头发这类女人活计上不免笨手笨脚,好几次扥下了几根完好的发丝。怕小妹疼,便更加小心翼翼,放下梳子,却发觉她根本无知无觉。 心窝子被锥子密密地凿着,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事关死者,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心伤,只能随着时间自愈。 我摸摸她隆得溜圆的肚子——对于她这个月份,似乎忒大了些——将垂到身前的一缕头发别到她耳后,慢声细语地劝:“你得吃点儿东西,你想吃啥?大哥给你端上来。” 意料之中的没动静。 我接着道:“就算你不饿,我大外甥也饿了,我可舍不得饿着他,你这当娘的倒是忍心?” 小妹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回应。一见有戏,不由大喜过望:“先喝点儿稀溜的,润润肠胃,你得吃个鸡蛋。有没有啥特别想吃的?你跟哥说,哥让厨房给你准备。” 小妹眼圈儿渐渐红了:“我想吃三文治。” “行,哥给你做。” “艾伦经常做三文治给我吃,不管是早餐还是晚餐,他总做,我就说他只会做这一样儿,他还嘴硬,”小妹喃喃道,“他说等以后有孩子了,他就教孩子做,让孩子做给我俩吃。” 这倒是那个好吃懒做的黄毛能干出来的事儿。 小妹泪眼婆娑地问我:“哥,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哥养你,哥养你一辈子,就怕你嫌我烦。” 她搂过我的脖子,呜呜地淌眼泪儿,混着鼻涕全蹭上了衣领。 小妹哭了一通,又睡了会儿,起来精神多了,喝了小半碗儿粥。陪了她一宿,大脑累得一片浆糊,便唤来太太照顾。两个女人家有时候更能把话说开,让太太陪陪小妹也好。 然而,比起睡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依宁不在家,奶娘说她抱着多多去门口玩了,便又出门寻她。她倒没走远,就在家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坐着发呆,猫儿也学她的样子发呆,二者颇为神似,场景好笑至极。 依宁看着门口人来车往,不知看了多久。我来到她背后,扬声道:“依宁。” 她吓得噌地一蹦三尺高,像夏天荷叶上精力充沛的小蛤|蟆,猫儿倒是镇定,喵了一声,动也不动,还拿屁股冲着老子,嚣张得狠。 依宁梗着脖子,看东看西就是不看她老子我,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她又窜了个子,与依诚不遑多让,女孩儿发育得早,倒是情有可原。原本团呼呼的小圆脸也尖了下巴,不经意间多出了少女的楚楚风姿。也更懂得臭美了,要穿羊毛的长筒袜子,要涂红指甲,又嫌下人挑的新料子的花样不好看,非得自己跟着去挑——得亏邹绳祖惯着她,由着她胡闹,还乐不颠儿的开着小汽车,拎着大包小裹送她回来,说:“你这闺女可不得了,眼睛毒着哪!瞧上的都是顶好的料子!” 那次刘国卿也在,邹绳祖和他都不与对方多话。依宁不懂其中弯弯道道,拽出料子给她刘爹爹显摆,刘国卿还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新晋的女装款式。 从那次我才意识到,我家宝贝闺女长大了,懂得打扮了。心里又是骄傲,又是不舍,只想她在我怀里做一辈子的乖宝宝。 可她就是长大了,还无师自通了许多东西。 “天儿还冷,穿这么少就出来,紧找着得病呢是不?”说着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 她一巴掌挥开老子的手臂,外套没抓稳,掉在了地上,正盖住了猫儿。 猫儿边叫边往外头钻,却只露出个脑袋瓜子,瞪着俩圆溜溜的大眼睛,耳朵尖时不时动一动,不肯出来了。 依宁哼了一声,油光水滑的两条麻花辫一甩,就要往家走,才迈开腿就被我叫住:“依宁,你给我站住!” 到底是个孩子,口气稍稍重一点,就乖乖听话了。 我来到她身前,在她横眉冷对的目光下,倍感无地自容,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端起架子,再摆上道貌岸然:“依宁,你甩脸子给谁看呢?” “反正没给你看!”她嘟囔道。 我想了想,决定采取迂回政策。我和刘国卿的事儿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亲眼见到的孩子——刺激不可谓不大,可依宁再爱臭美,她这个还不到十岁年纪的小孩儿,能懂个啥? 于是说道:“这次生日,带你去东湖骑马,好不好?骑一整天。” 她是四月的生日,眼瞅着就到了。我本已准备好了礼物,是一套钻石首饰,项链、镯子、耳环一应俱全,自是价值不菲。这还是瞒着太太买的,在太太眼里,依宁永远都是个小丫头片子。 我倒是舍得,孩子长得快,一眨眼就谈起了情情爱爱——依诚天天收情书,收得烦不胜烦——姑娘不比小子,就这么几年的新鲜,从现在就当是给她攒嫁妆,我都嫌晚了。 依宁道:“谁要和你一起去?我和同学们一起去!” 心是哇凉哇凉,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