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1
蓝色运动鞋下面,你去拿来。” 曲霆不干。“我陪着你,让王海去。” 沈顺清摇摇头:“你去。” 曲霆迟疑,朝床角望了望,除了拱起的被子什么也没有,失落地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才走出去。 “好了,你哥出去了。”沈顺清撑起身子,“突然让你哥回去,是有话单独和我说?” 曲飞瞪大眼睛,似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配上惨白的脸色和身上黄色的小熊睡衣,说不出的诡异。 沈顺清觉得好笑:“你这什么表情,怪吓人的,见过恐怖片里吓人的那些吧?还真像。” 曲飞嘀咕:“好怕沈哥醒不过来了。” “我这不好好的嘛,你看你,眼珠子都要掉了。”他朝四周望:“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救护车,就跟过来了。” 沈顺清朝他笑,“我想起在这里遇到你,你跟个小兔子一样,走哪儿黏哪儿。” 曲飞低下头:“沈哥……” “嗯?” 曲飞慢慢从空中飘下,像个“人”一样坐在床头。沈顺清等了很久,曲飞却没有开口,只是用快要脱落的眼珠望着他。 沈顺清只好继续说,“那天到你家的人……” “等等!”曲飞突然喊:“我先说。” 沈顺清笑了笑,撑着坐起来,曲飞飞快地拿起枕头竖在床头。 曲飞穿着黄色的小熊睡衣,这些年,他只有这一件衣服,就像皮肤一样和血rou融为一体。 他没有鞋子,平日光着脚飘来飘去。 此刻,他又坐回床边,脚贴着地面,和活人没什么两样。 他小腿儿一蹬一蹬的,“以前,我觉得沈哥很不靠谱,不会做饭不家务,只有一点好,别人都看不见我,只有沈哥你看得见,还不怕我,就这一点,特别好。” “后来我哥来了,我哥会做饭也做家务,虽然你们两个……有点……那啥,辣眼睛,可辣着辣着我也习惯了。” 沈顺清都快被他气笑了。 “上次沈哥不见了,我哥吓坏了,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上就急匆匆出去了。这次也是,到刚刚为止,脸色沉得吓人。” 曲飞口中的“脸色沉得吓人”的人,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明目张胆地在“禁止吸烟”字样下闷头抽烟,这已经是他的第三根烟,他需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镇定。 如果时间倒流,他说什么也不让沈顺清一个人进去。 他知道沈顺清会反对,反对就反对,他就是太由着他才会眼睁睁看他受伤。 他应该再蛮狠一些,哪怕把他捆起来…… 曲霆扔了烟头,狠狠地踩熄,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黑色的印子。 吱呀一声—— 曲霆回头,看见沈顺清站在门口。 “你怎么下床了?” 沈顺清扶着门也是一愣:“你怎么没走?” “我让王海回去拿了,我守着你。”他掺住沈顺清的腰:“快回去,下床做什么。” 沈顺清笑了笑,一个采访本谁去拿都一样,是曲飞有话对他说,才找借口支开曲霆。 没想到曲霆懂了。 一种爱人之间的默契。 他倚着曲霆,“拿来了吗?” “嗯。” “陪我出去走走吧。” “现在?”沈顺清脚步虚浮,勉强能站稳,曲霆很想狠狠把他骂一顿,叫他回去休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去哪儿?” “就楼下。” 沈顺清看着曲霆铁板一样的脸色,想了想,手绕住他脖子乖巧地一勾:“你抱我下去也行。” 医院花坛里的一串红红得耀眼,喷泉还在孜孜不倦的工作。春节临近,花坛里又补了鲜花,黄的怀菊、紫的蝴蝶兰搭配着红灯笼,让与死亡和病痛密不可分的医院多了点儿喜庆。 他懒散地倚着,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曲霆身上:“我就是在这儿捡着曲飞的。他就站在这个花坛前面,我喊他名字,结果你知道怎么吗?” “他就这么穿过去了!” “我当时差点就吓尿了。” 沈顺清笑,笑到呛着,止不住地咳。 曲霆抚着他的背,又脱了外套搭在他肩上。 “他就跟个小尾巴似的,有一次我在厕所,他从外面飘过来,害我差点全尿脚上。” 沈顺清慢悠悠地往前走,风撩过发梢。 “后来我把他带回去,养这么小鬼还挺好玩的,他不吃不喝不睡就爱看电视。还会去吓小区里的狗,回来跟我讲,谁家的金毛尿客厅了,哈士奇又咬坏拖鞋了。” “有时候像个熊孩子,有时候又特别乖,他嘴上嫌弃我,但我每天回来,地板都被擦得干干净净的。你来林城后,我想着怎么让你们兄弟俩相认,他从来没催过。” “后来你来我家,我知道,他高兴坏了。” 高兴到差点炸坏他家电灯。 沈顺清笑了。 他在花坛边找了块干净地儿坐下,看着住院部里病人来来往往,有个孩子害怕打针哭闹个不停,被大人哄着抱走,那孩子和曲飞差不多大,哭起来震天撼地。 曲飞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他想象不到,曲飞上一次哭,至少是十五年前了。 “采访本呢?”沈顺清勾着曲霆的手。 就在病床前,他轻唤曲飞时,曲飞说采访本藏在鞋柜里。 那表情出奇的认真,不像七岁的孩子,像打渔的老人,滤过纯真,剩下风烟俱净的皮囊。 采访本已经被写了一大半,有曲飞的涂鸦,有曲霆画的环城片区的地图,再往后几页是密密麻麻地字和拼音,他看过曲霆教曲飞写字,兄弟初见的那段日子,一人一鬼趴在茶几边,一人说,一鬼学。 中间有几页空白,直到最后两三页,才又有歪歪扭扭的字。 「沈哥: 如果我还活着,这大概叫做遗书?不过我已经死了好久了,这就不知道叫什么了。叫什么都可以,我就是想留下点东西,上一次死得太突然了,什么也没留下。 我猜我很快就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因为沈哥受了伤,而哥也越来越忙,我能猜到是因为我。 最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我这么说很怪吧,虽然我觉得我已经二十几岁了,沈哥你肯定要说我还是一个小孩,我还是觉得我今年二十一,过完年就二十二岁了。 小时候沈哥总和哥哥一起玩,我也有小伙伴,他们后来都长大了,有时候看到长得很像我同学的人,但他们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我同学。 我跑到他们面前,喊他们,他们也听不见,看不见。 早知道,就和沈哥玩了。 家里的鱼记得喂,不能喂太多。 我给它们取了名字。 那个绿色的叫清清,黄色的大家伙叫秋秋,还有一只银白色的,很小只的那个,叫飞飞。 要替我照顾好它们。 电视里说,人死后会转世投胎。我会转到哪儿呢?要是还在林城就好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离开一点都不可怕了。 真希望快一点再遇到哥哥和沈哥。」 这些话不是一次写成的,中间有很多涂改的痕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