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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的时候,李玄会用消瘦的肩膀把他背下楼,绑在疏导室的台子上。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哨兵,带着战场上硝烟的味道,一个接一个坐在玻璃的另一端,享受他们每月一次,半个小时的解脱。 那些在战场上积攒的痛苦的精神碎片,江流是唯一能够释放它们的出口,每一丝痛苦都毫无保留的映射在江流的意识上,他用一双手,体验了每一寸战场。 等待死亡的恐惧,失去战友的伤痛,燃烧的村庄,奔跑的难民,濒死的儿童,仇恨,疯狂,绝望…… “这就是战争。”李玄一边擦拭着江流的身体,一边说,疲惫在他的脸上留下两个深陷的眼窝,被牙齿咬的残缺不全的指尖,在白毛巾上留下一个个淡红的印记。 “睡吧,要不要给你些安眠药?” 江流无力的摇摇头,他不想睡,睡着了他就会梦到他的父母和同学,他宁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不眠的夜晚加速了大脑的混沌,江流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宿舍的四周有数不清的士兵和重武器把守,而李玄连睡觉时,都用手铐将两人绑在一起。 他明白了在他之前的那个孩子,为什么从楼上跳下去,他也想到了死。 …… 第七天的下午,太阳西沉的时候,几天没合眼的李玄,在江流的脚边睡倒,第20个哨兵走进疏导室,坐在江流的面前。 江流看到那个人的相貌,清瘦,安静,褐色的头发扎在脑后,一双哨兵中少见的柔和的眼睛,但是满是疲惫和绝望,像燃烧过的灰烬。 他没有像其他哨兵一样,迫不及待的抓住江流的手,而是木然的坐在那里。 “对不起。”哨兵开口,声音沙哑,却很礼貌。 江流抬起眼睛看着哨兵,没有说话,经过一整天的索取,他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江流熟悉这种态度,来过这里的哨兵,大多带着歉意,感激,怜悯,这些感情会穿透李玄脆弱的精神屏障投射到他身上。 如今李玄睡了,精神屏障完全落下,江流无力控制,干脆自暴自弃的放任自己的精神领域铺散开去,浸透这位哨兵的精神领域,那是一座古旧的建筑,塞满了尘埃和杂物,寂静阴暗,如同一座坟墓。 每个哨兵的精神领域都不同,在疏导的时候,江流都能看到,或大或小,可能是一座建筑,也可能是一片森林。但无一例外,都充斥着混乱和痛苦。江流想起某个世界,安静的夜幕里那座沉默的高山。 “我的朋友死了。”哨兵忽然莫名的开口说到,“昨天晚上,他狂化了。指挥官在我面前,开枪杀了他。” 江流没有接到悲伤的精神共鸣,这个人大概已经麻木了。 “本来,他今天就可以等到精神疏导的名额。” 江流听李玄说过,战场上的哨兵,每个月有一次获得疏导的权利,对大部分哨兵来说,这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和他,从哨兵学校时就在一起,五年前一起应征,一起上战场,我们一共有三十几个,现在,他是最后一个,我认识的最后一个。”哨兵的声音缓慢而空洞,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在学校的时候,最大的愿望,是毕业后做一名警察,在自己家附近执勤,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吃饭。他想他的mama,自从哨兵觉醒后,他就再没见过家里人。现在,他死了,他本不想上战场的……如果他能早一点得到疏导的话……” 哨兵把脸埋在手里,无声的沉默着。江流看到他的精神领域,下起阴冷的雨。 “一切都是因为这场战争,怎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哨兵微弱的声音,居然在江流心里激起一丝怜悯,这种情况的自己,还有资格怜悯别人?江流再一次嘲笑他体内向导的本能,可是,此刻的他还没有发现,哨兵和向导间的本能,有多么强大。 “那么,离开这里好了。”趴在台面上的江流,冷冷的说。“把我也带上,带我一起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江流的心被共鸣震得一颤,他疑惑的抬起头,看到哨兵改变了脸色,睁大双眼看着自己。 “你说什么?”哨兵声音因怀疑而颤抖。 “带我,离开。”江流看着哨兵的眼睛,重复了一次。 刹那间,江流看到哨兵内心那座阴暗的城堡,像点燃的木炭一样燃烧起来,红色的火光点亮了内里的荒芜。 “不行,这不会被允许……”哨兵拒绝着,可身体却站了起来,江流的的共鸣,接收到哨兵排山倒海般的欲望。 江流惊喜的发现,他能影响这个哨兵,他能让这个哨兵听从自己的要求。但是此刻的他并不知道,他刚才的邀请,对于一个行将崩溃的哨兵来说,是多么甜美而强大的诱惑。 “没关系,你带我离开,我们可以在一起。”江流开始不顾一切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会跟我结合?对吗?你是这个意思?”哨兵的眼睛开始发红,他扑过来握住江流的双手,那一瞬间的快慰让他几乎发狂。 “我带你走,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跟我结合。”哨兵发疯般揉搓江流的手,从他身上释放的哨兵信息素浓重让江流透不过气。 “打开,把这个挡板打开,让我出去。”江流此刻的话,就是不容违背的天意,哨兵毫不迟疑的把双手抠进玻璃挡板和台面的交接处。 “啊!”随着哨兵的一声低吼,厚重的玻璃挡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从接缝处裂开几条银色的裂纹。 “用力啊,救我,救我出去!”江流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嘴,疏导室里响起李玄惊慌的叫喊。 “你们在干什么?哨兵!冷静!门卫!!门卫!!” 刺耳的警报声炸开,哨兵一声呜咽收回手捂住双耳。 “江流你干了什么?”李玄歇斯底里的拉住江流。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江流死命的挣扎,“哨兵!调低你的听觉!!” “住手!” 江流感觉到李玄的手按在自己的太阳xue上,暗示强制性的挤进来,江流咬紧牙用精神屏障把暗示狠狠的挡回去。 “哨兵!把屏障砸开!!” 重重的一拳砸在玻璃幕墙上,在钢化玻璃的中心炸开一圈细碎的裂痕。 “快啊!”随着江流的叫喊,又是一拳砸过来。 “江流!!你在伤害他!”在李玄的叫喊声中,江流看到炸开的玻璃中,染着飞溅的血迹,来自哨兵的拳骨。 “你现在就是让他去死,他都会去的,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哨兵!” 李玄的话让江流愣了一下,他看到哨兵的双眼,那双眼睛里除了疯狂,还有虔诚,依赖,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