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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柔妃斜倚在榻上,怀里抱着她的波斯猫:“听雨荷说,你从前去过不少地方?” 韶音欠了欠身,回道:“启禀娘娘,奴婢身世飘零,乃是落拓江湖之人。” “都去过哪些地方?”柔妃一边问,一边急急的让雨荷把她的拿了过来,准备两相映照。 韶音笑道:“奴婢生在苏州,幼年时常居余杭两地,后来家遭变故,辗转岭南,去年承蒙乐正大人赏识,进了教坊司,这才领略到了中原风光。” “原来是江南美女,难怪温柔似水。”柔妃诚心赞道。见韶音对自己的悲惨身世一笔带过,只这么恬静柔美的笑笑,顿时惭愧起来:自己是得多么的小心眼,没有安全感,才会暗暗的排斥韶音呢。 “庸脂俗粉,难及娘娘万一。”韶音低头轻笑:“娘娘今日传召,是想听奴婢弹琴,还是唱曲?” 柔妃想了想:“不拘什么,捡你拿手的唱吧。” 韶音闻言,思索了一番,对柔妃道:“奴婢客居岭南时,常听人唱东坡先生的,那时奴婢心中常怀抑郁愤懑,闻之此曲,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今以此曲献于娘娘品评。” 柔妃皱眉想了想,猜出韶音要唱哪一首后,点了点头:“唱来。” “是。”韶音起身,先取了一只琵琶,拨了两下后便唱了起来:“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 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时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好巧不巧,词曲中东坡讴歌的女性,名字中也带了个“柔”,那是一个姿容才艺俱佳的歌女,拥有坚贞高洁的情cao,逆境中安之若素的高贵品格。 “此心安处是吾乡么……”柔妃含英咀华,想要细细分辨出心中那么感触,可是却说不清道不明。她将手掌附在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心安”了似得。 柔妃抬头,看着富丽堂皇的凌绮殿,想起不久前,自己是多么的憎恶这大兴宫,是多么憎恶这凌绮殿,又是多么的憎恶这帝妃的身份啊。如今这份憎恶不知不觉间竟荡然无存了,这是不是就算是“心安”了呢?所以,只要心安,这禁宫也可以算作是她的“家”么?柔妃心底里迷惑起来。 阿桂一直在一旁莫不说话,此时见柔妃黛眉紧蹙,许久也不说话,猜她是心中有惑,笑呵呵的上前说道 :“说句倚老卖老的话,琢玉郎,点酥娘,说的不就是陛下同娘娘吗?想从前情形艰难,可是陛下只要一同娘娘在一起,便能烦恼全消。娘娘陪着陛下一路这么走下来,虽经波折,却益发恩爱,奴婢们瞧着也替陛下和娘娘喜悦。娘娘心里装着陛下,陛下心里挂着娘娘,正合这曲子里唱的,此心安处是吾乡。” “可不是这个理么。”陈禄喜上眉梢,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好似得宠的是他。 柔妃听众人说皇帝爱她,顿时又如痴如醉起来。想起雨燕说的做皇后的话来,更加脸红耳热,心里将雨燕的狂妄话不自觉的又信上了几分。她唯恐心思叫人看穿,便半遮了脸,同韶音说起话来。 韶音察言观色,试探着说了些典故趣闻,见柔妃果然爱听,便将些乡野传说,加油添醋的说与柔妃听。韶音嗓音动听,说得又着实有趣,不消片刻,便叫柔妃欲罢不能。说完故事,她又赞柔妃的曲子好,用琵琶、瑟、洞箫几种乐器,演绎给柔妃听。 “到底是教坊司里的能人,竟是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咱们陛下是最喜音律的,不如你教教我吧。”柔妃算是对韶音服了气,人这样美貌,性子这样和顺,才艺又这样的惊艳,实在是难能可贵。 韶音今日得了柔妃许多褒扬却并不骄傲,依旧浅浅笑着:“得娘娘错爱,奴婢三生有幸。若是娘娘想学,奴婢愿意倾囊相授。”说到这里,韶音自感失言,忙跪下说道:“奴婢僭越了。” 柔妃是不大在意这些尊卑细节的,见韶音诚惶诚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学无止尽,达者为师,算不得僭越,你起来吧。” “谢娘娘。”韶音站起来,又命人抱了一张琴上来献于柔妃:“娘娘,此琴名为轻弦,正合娘娘使用。” 柔妃接过琴,信手抚了一把,知道是难得的好琴,笑道:“徒弟的束修还没送上,倒先得了先生的东西,这如何使得。”便命陈禄在凌绮殿库房里取了平日里份例分的首饰赠与韶音。 韶音做了柔妃的先生,当日便留在凌绮殿里传授琴艺。她谈吐不凡,颇有见识,与柔妃相处起来,既尊卑有度,却淡泊自若。柔妃在宫中以来,从不曾有人与她这般相处,不过一日的功夫,心底里便将韶音认作了朋友。两人相约,要每个三日韶音便要入宫来教授柔妃琴艺。 到了傍晚,柔妃留下韶音用了饭,心里到底盼着皇帝晚上能过来,便依依不舍的将韶音给送走了。 第 60 章 柔妃默默的等了一夜,直到耐不住困倦睡了过去,皇帝也没有来。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柔妃在床上赖了半天,也不愿意起身。 “娘娘,长顺儿又来了。” 雨荷正给柔妃梳头,陈禄抱着个拂尘进来了。柔妃头也不回,道:“怎地又来?” 陈禄道:“说是有旨意。” 柔妃皱眉,大清早的传什么旨啊,她将手里的小梳子往镜子前一拍:“让他进来。”阖宫里,也只有柔妃处敢让传旨太监等了。 长顺进得殿来,紧走几步,至柔妃身后五步停住,毕恭毕恭的说道:“娘娘,陛下让奴才来瞧瞧娘娘起了没,若起了便去一趟勤政殿。” “何事?” “奴才不知。”长顺答道。 “哦?”柔妃声音冷冷的,立马下了长顺的脸:“那你知道些什么?” 长顺给了自己一下,赔笑道:“奴才无能,求娘娘饶恕奴才这一回,奴才担保,旁的事儿,保管给娘娘办得漂亮。” 柔妃瞥了长顺一眼,忽而笑道:“说得漂亮话,却不知能不能办成漂亮事。你且去,本宫穿戴好就去面圣。” 长顺应声便去,将走未走时,却又折了回来,对柔妃道:“娘娘乃是清水芙蓉,今儿倒不必太过雕饰。”说完便走了。 柔妃细品这话,想起今日的诗会,以富贵压人倒显得小气,瞧着镜子里的香腮云鬓,对雨荷道:“不必堆金砌玉,绾个髻拿鹅黄的带子系了便好。” 雨荷从来惟柔妃是尊,也不多问,轻轻松松便绾好了头发,又命宫女将首饰摆出来让柔妃挑选:“这些都是昨儿阿枝嬷嬷替娘娘选好了的。” 柔妃玉手自琳琅满目的金玉首饰上一会儿过,只取了血红的两个宝石耳坠子。再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