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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 过了好一阵,他才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太过儿戏,话音微沉,补充了一句:“你一定觉得我们都是笨蛋,为一个没见过面的夫人要死要活……不,其实大家都不傻。子正兄是人中俊杰,才干难有人及,只不过,为了白水营里这群没头苍蝇,三年来辛苦奔波,心力交瘁,这才病急乱投医,抓住稻草当浮桥。不像我,万事不管,这才旁观者清……” 月落星起,马儿的速度其实不快。土路周遭树木林立,宛如模模糊糊的矮墙,不紧不慢地向后移动。 罗敷不由得心生感慨。顿了顿,提出了自己原本的那句疑问:“那,我走了之后……白水营会如何?” 十九郎嬉笑消失,回头看了看。稀疏的灯火已完全消失在夜色里。 “白水营……可能也没多少时日了吧。” 罗敷大惊:“……什么?” 抓稳了缰绳,差点从马背上滑下去。 方才他说的那句“一潭死水”,她还以为是个充满诗意的隐喻呢。 十九郎纵马缓行,有些落寞地微微笑,犹豫了很久,才慢慢说道:“实话对你说了吧。阿父失踪这么久,其实营里早就……人心四散,各奔东西大约是早晚的事。加上最近,我们有些……嗯,小小的危机。倘若阿父再无音讯,情况……可能不会太妙。” 跟这位冒牌夫人相识不过一日,尽管她样貌明媚可亲,但他还是不打算说太多。一番话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听得罗敷心头泛毛,如同被碎布边儿拂来拂去。 她不由得问:“什么危机?情况会如何不妙?” 刚问完就后悔了。白水营坑她不浅,怎的眼下反倒开始关心起来了?何况她一介外人,何必窥探陌生人的秘事。 十九郎果然没答,自嘲笑笑,意思是不用cao心。 罗敷点点头,声音忽然有点颤:“那……那你还……帮助我……逃……” 十九郎答得不假思索:“我做不了齐太史,起码不能做赵高吧。” 一句话说完,身边马背上的女郎一脸茫然,宛如听闻牛叫蛙鸣。 十九郎一怔,这才意识到是在对牛弹琴,忍不住偷笑一声。 耐心给她上课:“齐太史是古代洛阳的史官,是敢说真话的刚直典范。他不偏不倚地记录下朝堂丑闻,以致被权臣杀害。一个史官被杀了,他的继任们排队顶替,坚持秉笔直言,被杀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权臣再不敢动手。而赵高是前朝宦官,他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乃至弑君乱国——阿姊,你说这两种人,孰优孰劣?” 罗敷未曾读书,心思却灵,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然是前者高尚,后者卑鄙。但若论哪个更聪明,我还真说不准。” 十九郎微微惊讶地看她一眼,点点头。 “各人自有命。我们白水营的前程再艰难,也不能拿阿姊应有的平静日子来换。我既看出你底细,若是继续装聋作哑,如何是君子所为?” 这话她听懂了,喃喃道:“君子。” 这两个字从来离她很远。但不知怎的,想到十九郎口中那些洛阳的史官,竟平白有些鼻子发酸。身边的一人一骑,也平白变得高大伟岸了三分。 但她这点小小的感动只持续了片刻时光。十九郎话锋一转,嘻嘻一笑,又回复了油腔滑调:“况且关于阿父夫人的情报是我带回去的,我这样也算将功补过。不然等到以后,大家入戏已深,再让别人发现了差池,我依然得成一罐醢酱——多半还会剁得更细些。” 刚说什么白水营“情况不妙”,转眼又开始轻松谈笑。罗敷跟他认识没多久,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每当话题滑向沉重的时候,这人总是会故意插科打诨,将气氛强行拨转到嘻嘻哈哈。 是不是觉得跟她这个大字不识的“俗物”,没什么严肃交流的必要? 不然,怎的到现在,连姓名也没跟她通? 她如鲠在喉的,心思转三转。静谧的夜色笼盖四野,前路无光,家不知何处,突然便觉得无比孤单。 十九郎也没什么聊天的意愿了。抬头看天,云彩缝里辨认星辰,一言不发地带路。那些看似千篇一律的田垄、树林和山坡,他从中开辟出通路来。 罗敷驭马渐渐有些经验了。一处匝道过后,她现学现卖,跟着十九郎拨转马头,过了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马蹄溅出寒水,湿了她的布鞋。 她忽然轻声开口:“这里离邯郸还有多远?要是跑起来,会不会更快些?” 在旷达的夜里,声音显得空灵而细弱。十九郎好一阵才听明白,立刻忍俊不禁。 “这么着急回去?阿姊的家里,是有担忧焦虑的父兄,还是有翘首等待的情郎?” 罗敷脸上一热,心头一串小小的火苗。这个竖子小儿,把无礼当个性,还胡说八道成瘾了? 但她没发作,反而故作关切,淡淡回一句:“是担心你外出太久,惹上嫌疑。” 十九郎没想到她如此体贴,居然有点脸红了,想是心中有愧。 他大大方方地回答:“快骑容易摔,阿姊还是安全为上。就算嫌我烦,也只多烦你两个时辰罢了,阿姊能忍吧?” 一句话透着狡狯,倒让罗敷不好意思起来。她哪有这么小肚鸡肠? 但她还是把那句“不嫌你烦”咽回肚里。否则不是正中他下怀。 她微微俯身,亲亲热热的拍拍小马头颈,悄声吩咐:“快点走。” 夜路走得慢,还要避开偶尔的夜巡士兵。身边的景色千篇一律。罗敷打着呵欠,心想,被马车绑架来的时候,似乎没走这么久啊…… 突然心思清明一刻,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十九郎在故意绕路,让她记不清白水营的所在。 她倒是心平气和,觉得这也无可厚非。眼看着十九郎一本正经地带路,心里居然觉得有点可爱,生出一种“看穿不戳穿”的优越感。 第9章 贵客 直到漆黑墨色的天空开始转淡,才看到远处那片熟悉的桑林。罗敷一下子瞌睡全无,惊喜地指着坡地上一排砖坯房,低声叫道:“就是那里!左数第二……” 话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自己大大咧咧的,防人之心太缺,直接把自家院子的详细位置透了个底儿掉。万一日后白水营里的人反悔,再来个梅开二度,她往哪躲。 不过十九郎还没想那么远,缰绳一抖,松口气,眉花眼笑。 “困死了!诶,阿姊,你家有没有马厩,让这两匹小乖马歇息一阵子……要是能给我讨一口水更好……” 罗敷勒住缰绳,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十九郎:“怎么,我脸上脏了?” 她等了片刻,见他没有自省的意思,才板起脸,提醒一句:“天快亮了。你是想让全邻舍都瞧见,我是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