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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都以牛车为上,轿子不会超过四人抬,赵王这堪比暴发户的行为放在洛阳,绝对是要被弹劾的。或是南方富庶,或是搜刮钱财,都比北面更胜一筹。 洛阳三朝以来崇尚简朴,南部的省份果真不同于京畿。 大轿子后还有一顶小轿子,分给徐医师歇脚。罗敷直到看不见轿帘外人们的视线,才将腿安放在铺了软和垫子的席位上。里头很轩敞,能装下四五个人,还配有小几佳茗和五色糕点,两个目若秋水的侍婢温顺地跪坐在角落,让她怎么也不能放松下来。 这么走近十天,她到了王府要是瘦了几斤,一点也不奇怪。 一行人离开小城,沿路不多时便繁华了起来,每晚停下住的都是官员才能使用的驿馆,挑着最好的房间,事事不必烦神,必有人安置好每个方面,如果不是声势过于浩大,由他们抬到赵王府里还是很惬意的。 天公不作美,连续几日瓢泼大雨,不仅将路冲的泥泞不堪,骨头里本该逐渐消失的疼痛也显露分明。她不得已把徐步阳叫进了自己的轿子,忍着疼扎进几根针,把里面的湿气逼出来,弄得大汗淋漓。 罗敷从琉璃窗往外看去,景物都被大雨冲洗得模糊,屏风自然收了起来,苦了那些随从撑着伞一步步艰难地向前。她坐靠在轿子里,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头晕目眩中电闪雷鸣,队伍停在了一间房子的门口。 轿子直接抬进门,两个侍婢训练有素地把她搬下来,刚扫了眼四周的陈设,小腿突然钻心地疼起来,罗敷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徐步阳满头大汗,“来人,烧水!” 抹上的药膏最怕干了之后再浸水,一不小心就前功尽弃。他刚刚去叫人煎药,回来时罗敷已经被人弄进去了,他才不管此处是个什么驿馆,抱着药箱冲进里头那间打着青帘的卧室,嘴里喋喋不休: “师妹哟,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师兄这条腿也保不住——啊!” 他脚下被什么一绊,直接五体投地摔在了地上,金星直冒。待缓过神,他紧张地趴在那儿打开箱子,眼看药瓶都完好无损,才长长舒了口气,猛地跳起来: “谁、谁干的!” 一个赭衣骑装的女侍卫石像似的站在墙角,冷冰冰地瞧着他,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个石子。 徐步阳左看右看,明智地转身,探头往帷幔里看:“师妹你在这儿吗?” 那女侍卫拔出了刀,刀鞘上暗绣银色云纹,与卞巨的如出一辙。 河鼓卫。 他眼尖,一把按住对方的刀,“女郎你好,动气伤身。” “好啦。这位大夫,赶快进来为这女郎换药吧。辛癸一直陪着老身,本是好意,你们不要互相淘气。” 徐步阳噎住了,原来床边还坐着个人,颤颤巍巍的声线,明摆着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哦,好,好的。” 女侍卫收了刀,继续侍立在一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清秀的眉眼却藏着丝嘲讽。 徐步阳撩开帐子,一个瘦削的老妇人倚靠在立柱上,穿着朴素的青棉袄,满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皱纹横布的脸上透着股安详的气韵。她指了指被子里的昏迷不醒的罗敷,骨折的部分已经被除去衣物,正等他来换药。 伤处在药石的作用下微微青紫,黑色的药膏挤上去时接近半凝的液体,干了之后会化成粉脱落。每日敷三次,齑粉剥除干净后辅以金针和案杌,本就很麻烦,这下进了湿气,黏糊糊的一团,只能重新再抹了。 “大夫很熟练呀,想必常常给这位女郎的换药吧。”老妇人和蔼地笑着,目光恬静,“外头好大的雨,老身这腿脚又疼起来了,你要是不忙,待会儿能替老身看看吗?南边许多年开春都没有这么冷过,今年的收成又不大好咯……” “行啊,老人家也是从别地儿赶来这里的?”徐步阳抹去汗珠,用针尖在火上滚了一道,沾上褐色的药水,“巧了,我们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和您会面吧。您身旁那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咱认识她上峰,还是朋友呢。” 这名老太太有河鼓卫保护,和他师妹的性质很相似,应该都是重要人物,不然就是重要人物的家眷。 他下手如飞,一面套着话:“老人家挺关心这儿的年成啊,家里有人在衙门里当差吗?”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喃喃地念叨了几个字,他怕她想喝水,忙凑过去,听了一会儿便将头缩了回来。疼成这样还记着罪魁祸首,那谁谁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也就她觉得他好。 这么一腹诽,连刚才自己问了啥都忘了,专心致志地动手扎起针来。 第119章 狩猎 雨珠犹如银针,一根根戳在泥土里,城外的郊野白茫茫一片,雷声轰鸣中有人策马疾驰在官道上,马蹄溅起朵朵水花。 卞巨带人守着侧门,忽地正色道:“方公子竟赶来了。” 一旁的河鼓卫扔下手中的瓜子,“早前听说公子在原平耗了不少财力,半月前独自留在永州处理贩盐的事务,这会儿方氏的商队已经坐在望泽的客栈里了吧!” 去岁八月十七端阳侯府寿宴,今上特许方氏永、黎、栎三州贩盐之权,十世不夺,并赐了玉牌为证。离开京城对方氏打击很大,但盐铁是所有商人梦寐以求的目标,沾上了边就能吃个半饱,南迁之利不可估量,至少在不犯事的情况下,方氏皇商的名头还是能保住的。 然而南方重利,地方上的势力盘根错节,要想坐地称王,花的时间不止需要一二十年。方氏祖籍东海,后移居京城,在西部有供军的粮草棉衣生意,现在又来到南方,几乎整个南齐都有他们的钱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上的宽容超出了限度。 马蹄声在树下止住,方琼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浸染雨水清寒的面容。他随意抖落袖口雨水,抬靴进了驿馆的院子,无人阻拦他,他也无心去管旁人,边走边褪下湿透的斗篷,扔在大堂的椅子上。 卞巨端着guntang的热茶走过来:“公子喝点茶暖暖身子,着了凉可不好,一大群人都要指望公子呢。明日您是和我们一起去赵王府,还是去方氏在望泽的客栈?” 他不问方琼为何选择这时赶来,也不提王放,声音似平常一般温和舒朗,听到有心人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 在洛阳时,方琼与卞巨的交情可以说很好,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这时却觉得对方陌生。只因有了隔阂,万事都不像从前那么顺心了。 方琼的发冠在骑马时被弄松了,他索性披下一头黑发,只穿着单薄的深衣坐在桌前,眉心微锁,用指节敲了敲瓷杯: “劳烦统领换酒罢。” 卞巨环视左右,河鼓卫们纷纷目不斜视,均是不能再严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