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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离珠宫的人,大清早来搬殿里的牌位,可怜靖北王和王妃在天之灵都不得安生!还有成祖爷爷,也……求老天爷开眼呀!” 苏桓当即剧烈地咳喘起来,头晕目眩中咬牙道:“让他们当着朕的面把太庙也给砸了,如此才够本事!” 清脆的碎裂声从暖阁里传来,他撑着双腿,脸庞肌rou抽动,默不作声地掀了帘子。 “陛下!” 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慌忙跪下,苏桓巡视屋内,桌台凌乱,地上摆了个大袋子,里面露出柏木灵牌的一角。 靖北王秦谨之位……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皇祖母呢?” 老嬷嬷拭泪道:“太皇太后和这些人交涉了好些时辰,晕过去了。可怜她那副身子……” 宫人是沈菁的乳母,年逾古稀,佝偻着腰背送去汤药。 苏桓轻声道:“你们这几个,是要朕帮你们背负不孝之名?” 太监们听他语气孱弱,定神辩解:“太皇太后殿下凤体不宁,太后怕她触景伤情,更添心疾,就让某等将成祖爷爷和王爷王妃另请入宗庙。” “请?” 苏桓俯身捡起落了灰尘的麻袋,“朕知晓了,明日早朝会与众卿郑重商议。” “陛下!” 苏桓用袖子拂去木牌上的灰,一件件小心地放回原处。台子上杯盘狼藉,他仿若看不见,眼眸凝视在粗糙的文字上,渐渐地生了泪。 “陛下。” 他听不见。 “某等要回离珠宫见太后……” 苏桓骤然拂袖,厉声道:“你们还不满意吗?都滚出去!” 他的命令他们不会听,连他自己动手都要受阻拦。成祖的灵位冷冷地看着他,他无地自容。 太后容不下灵台上的人,被苏铭篡了位的成皇帝,在战争中死在漠北的靖北王,以及那位早逝的西凉公主。 太皇太后沈菁当年为大儿子奔丧,从定远带回了他,意图和宇文氏抗衡,先帝也喜欢他,临终前让他登上皇位,与外戚作对。他注定要让他们失望。 奉命搬牌位的黄门权衡利弊,灰溜溜地散了,飞快地往离珠宫去。 层层帷幔里忽然传出痛苦的梦呓,苏桓跪在榻前,艰难地唤了一声: “皇祖母。” 半晌都没有回应,老嬷嬷喂了勺药,听得几声咳嗽,药气熏染的帐子里伸出一只瘦弱的手。 “阿谨……阿谨,是你么?” 苏桓强忍难过,微笑道:“婆婆。” 太皇太后勉强支起身,隔着帘子静静地望了片刻,眼前的景物重归清晰,“……哦,陛下。” 老嬷嬷打起了帷幔,苏桓挪动双膝跪近了些,“祖母今天有没有好一些?” 沈菁双颊凹陷,眼眶浮着郁青,仍是和蔼地笑着:“陛下……咳咳,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苏桓道:“我把那群太监赶走了,祖母不要担心。您好好养着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菁偏过脸,轮廓依稀含着旧年无双的风华,一袭素袍衬得她宛如风里的柳絮,轻而易举地就会消失在巍巍森然的宫殿中。 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很快就能脱离折磨了,苏桓居然有些羡慕她。 沈菁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靠着枕头淡淡一笑:“陛下,我眼下时日无多,不能看着你统领朝纲了。” 苏桓险些支撑不住,极低地说:“祖母大恩,桓只有来生再报。”他的袍脚被水渍打湿,“我还能为祖母做什么呢?” 沈菁的目光飘忽到很远的窗外,邈邈的歌声从宫殿那一端抑扬顿挫地响起,是她年轻时喜欢听的曲子。 “又是上巳节了……你还记得么,阿秦还在我这儿的时候,三月初三,真雅让人放风筝给你们看……阿秦才这么一点儿大,我抱在手上,就想起她父亲,我没有在阿谨小时候抱过他……” 她灰白的发丝铺在锦被上,好似结了一层冰花,温热的眼泪也融化不开。 “我的阿秦……”沈菁闭上眼,“真想再见那孩子一面啊,十二年,她都长成大女郎了。” 她曾经发誓让她最宠爱的小孙女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永远不用和尔虞我诈的皇族扯上关系,然而十年修一次玉牒,她终究不忍心将那份来之不易的血缘关系割舍——那是她和逝者唯一的联系。 苏桓道:“祖母,我会保护她的。” 沈菁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的阿秦,现在过得好不好? 第138章 秦吉了 三月初五,连云城里张灯结彩,喜迎越王卞巨寿辰。 南安地处沿海,气候常年湿热,大街小巷的女郎们都换上了轻薄罗衫,挽着篮子去市场上采买丝线布料。这是历代越王府的习俗,藩主生辰时王妃会派人到民间收集荷包香囊,在寿宴上向宾客展出,以示民众爱戴。 往年的宴饮回来许多人,南海离洛阳十分远,皇帝管不到这里来,所以原平、祁宁和南安的地方官吏都会殷勤地送上大礼,打点仕途。 王府内宅,张夫人看着长长一串名单,很是头疼。她小门小户出身,从没接触过这样大的差事,还好王爷的心不在寿宴上,不然也不会给她占得先机。 她胎相不稳,可为了在王爷面前搏一句贤惠的名声,什么都能做。往年都是越王正妃打理,可现在王妃失踪了,府内对外宣称主母身子不适,大宴在即,总得有个女眷cao持。王爷身边侧妃早亡,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正是得宠的时候,不趁热打铁太亏。如若办好了这一回,还有下一回……到时候王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张夫人看在眼里,元氏对王爷来说早就没有当年重要,一个没有子嗣的女人,就算找回来也没法和她争! “夫人,您别抱怨啦,今年参加宴会的人已经比去年少了小半呢!” 贴身侍女笑眯眯地给她端上安胎药,就着银勺吹了口气。 张夫人盯着单子,蹙起一双蛾眉,“先放着,给我换身衣服,早些到前院去。” 话音刚落,远处就炸响了爆竹,噼里啪啦甚是热闹。 她的胃部被嘈杂的巨响刺激得很不舒服,看到苦涩的汤药更不想喝了,仗着自己素来健壮,添了点胭脂就出了小楼。 客人们从正门鱼贯而入,寒暄奉承不绝于耳,家丁和婢女忙的像雨天搬家的蚂蚁。这些人里十之五六是地方官员,腰佩玉坠,肩纹飞禽,生怕穿戴低调了被哪个不长眼的辱没。 宴席设在花园,假山流水,亭榭石桥,精致的布局自然引得众人纷纷称赞。越王披着庄重青衣,龙在两肩,宗彝绕袖,九旈冕上的金饰分外威严。他五官端正,面容保养得尤其年轻,只有鬓角的灰发稍稍显露年岁。 张夫人身罩檀色宫裙,妆容温婉得体,抚着隆起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