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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头上,勉强安慰道:“他们不是黎州卫,如果再絮絮叨叨,上头要罚的。军中最忌流言蜚语,过几日会好些。” 门外咚的一声,仿佛是水桶被碰倒,罗敷撑着榻沿走下来,整理好头发,力不从心地问道: “谁?” 是个士兵陌生的声音:“金吾卫李指挥使请秦夫人过去。” 罗敷出了门槛,见两个卫兵低眉顺眼地站在屋檐下,脚边的木桶翻在地上,水流了一地。 她视若无睹,“劳烦两位带个路。” 卫兵相视一眼,其中一个躬身道:“指挥使让小人顺便去趟演武厅,秦夫人容谅则个。” 校场上阵列俨然,带路的卫兵走中间,她也不得不沿着大路走,努力挺直脊背,目不斜视。 短短的一段路走得格外艰难,耳朵里听见低低的私语,这群场上的士兵趁长官不在,便大着胆子当她的面议论。她瞟见四肢裹着白色布条的黎州卫,他们竟然也在,眼神疑惑,看样子拦住明绣的士兵可能不止驻守渝州的天子亲军。 罗敷额上渗出细汗,她强迫自己定下神,可无法否认她最怕的就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进了指挥使所在的大屋子,看到满座戴着盔甲的武官,再也不能冷静。 原来校场上的长官都跑这儿来了。 座上的李指挥留着撮小胡子,笑眯眯地开门见山:“秦夫人,昨日我们听到个不利于大人的流言,已经惩处了散播消息的人。我当然知晓大人品行高洁,作为随军医师劳心劳力,怎会做出那等欺君罔上之举?请大人来,就是想让大人在诸位指挥使面前说句话,堵住营里好事者的嘴。” 上直军指挥使秩正三品,这满堂武夫,就属罗敷品阶最低。他们无需和她委婉,金吾卫指挥好言好气地和她解释,已算给她面子。 李指挥得了今上吩咐,回去想了半天“好生待着军医”是什么意思,结果早上其他几位指挥使听到军中有jian细,存了邀功的心,变着法怂恿他把当事人召来。他没有推辞的理,也只好照办,想着要是院判不善言辞,他就多cao份心兜个底。 罗敷倾身行礼,清澈的褐眸扫过两排肃立大汉,开口道:“大人要下官说什么?” 一名指挥使幽幽道:“院判不是北朝的细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些人瞎了不成。” 罗敷心中冷笑,这也太拙劣了,他们是巴不得弄出一个细作来。 她安静地说道:“下官虽然在太医院任职不长,同各位大人没有往来,但除了现在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于官署、京中、黎州卫中都不曾被人这般构陷。还望大人查明事实,细作之名下官担待不起。” 忽有小兵跑进来,朝最近的长官禀告了几句,那位指挥使面露难色,拱手对李指挥道: “太医院两名医官求见。” 罗敷袖中的手一颤。 好,都挑的好时候! 二位御医被人叫过来,见传话的士兵说他们主动“求见”,则明白了几分。 有人想让他们作证。 带路的人半途找借口溜了,他们好不容易遇到院判落难,深埋在心底的怨气不住地往上蹿。被追踪的时候可以互相协作,到了安稳的环境里,各自的利益就凸显出来,不择手段也是手段。 罗敷向来不和他们交谈,因太医院多得是对她有异议的医官,每每交待差事他们都态度冷淡。方氏南下要来三名御医,只有余守中真正把她当做院判尊敬,别人暗地里对她的年纪家门说三道四都来不及。 她此时从头到脚犹如浸在冰水里,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没有任何人会帮她渡过难关。 李指挥没想到还有院判的下属来为上峰救场,心下一喜,挥手道:“两位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直说就好。” 御医们被眼前的形势冲昏了头脑,见这么多武官都顺着他们,而院判孤零零地站在堂中央,踌躇良久,终于说道: “……秦夫人的户籍上写的是永州,靠玉霄山的那块地,虽然和匈奴近了些,总归是我大汉州府。” “大人口音是北方的,但举止习惯和某等并无不同,据说永州那边许多百姓都说北方话。” “大人有条绿晶钏子,国朝不产水晶,但……” “放肆!”李指挥大喝。 这哪里是救兵,分明就是要把上峰往火坑里推!他敢叫罗敷来澄清,就是认准陛下亲命的院判不会出问题,没想到这群不知好歹的御医竟趁机合力打压院判。要是他的金吾卫里有这样的小兵……李指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十几名指挥脸色剧变,罗敷咬牙盯着那两人,只恨自己平日疏于管教,当他们只敢私下里评头论足。 众人的视线汇聚到她颜色殊异的眸子上,院判有外族血统。 她冷冷道:“你们字字诛心,说我是细作,先拿出证据来。” 李指挥抹去汗珠,“我们没有证据,自然不能断定秦夫人是匈奴的眼线。” 话音刚落,一个御医直起腰,恳切道:“大人是不是匈奴人,几个字就能说清。” 罗敷紧紧握着拳,血色褪去的面上崩裂开一丝惶然,用尽全身的力气遏制住怒斥。 御医的语气理直气壮,好像真的在为上峰打算,在座的指挥使们觉得他虽有挑衅,但不至于把院判逼到死角。 太医院判怎么会是匈奴人呢。 然而罗敷要命地犹豫了一弹指。 就是这眨眼的工夫,已有指挥使站起来高声道:“秦夫人,御医说得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十几双眼睛注视着她。 罗敷张了张嘴,世界奇异地寂静下来,她几乎可以听见窗外的风声。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反复鼓励她,一句话的事,她说完了,再也不用经受今天的拷问。 御医也看着她,目光怨毒。 “是。” 她扬着脸,轻轻地说:“是又怎样?” “当啷!”李指挥手里的瓷杯盖掉在桌上。 罗敷重复了一遍,胸口起伏,“我是匈奴人又如何?我在太医院一日,在军中一日,从未做过亏心之举,陛下命我接任袁行左院判之位,你们不信我一面之词,连陛下的决断都要质疑吗?” “你既是匈奴人,官籍从何而来?”立刻有人问道。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却硬着头皮把话吞了下去,时至今日,她还不想让他声望蒙尘,还下意识地替他掩饰! 真是可悲。 屋内如同熔炉,似有guntang的铁水顺着后颈灌进去,她僵立在原地,冰火交加,动弹不得。 “对呀,户籍怎么说?” 御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罗敷干燥的嘴唇磨了磨,随便编了个理由,豁出去道:“是——” “好了!”李指挥打断她的辩白,“我们的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