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耽美小说 - 逆袭的欧石楠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8

    群,满脑子都是母亲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到那年佛罗伦萨广场上的女孩,花朵般娇艳的美丽,这个世界却承受不住她们生命的重量,所以死神要来将她们带走。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记起过克劳瑞丝了,可以只要一想到,回忆画面的色彩依然还是如此明艳浓烈,深吸一口气都仿佛还能嗅到蒙昧在旧时的气息。

    哈曼大师已经从“绑匪”口中得知这份“邀请”的目的时,满腔的愤怒逐渐消退,得知希瑞尔的身份时,他的脸上已经是混杂着激动与紧张的表情。健朗老硬的老人拍开奈登的手拒绝扶持,匆匆走到客厅抬头看,视线触及到窗边人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苍白沉寂得仿佛如纸糊一般,下一秒,老泪纵横。

    “艾丽卡!”

    希瑞尔停顿了一下,亲自上前把他搀扶到沙发上坐下,见他情绪实在过于激动,抬头看了眼,一个保镖上前在老人身上探了探,摇摇头示意没事,希瑞尔也就放下心来,低下头给老人倒了杯茶。

    哈曼大师还在不停流泪,垂着脑袋似乎觉得不好意思,看到希瑞尔的举动,连忙抬手有些受宠若惊得想要端起茶杯,但是一双手颤抖得很厉害,完全不听使唤,试了好几次僵直连弯都弯不拢,在茶杯即将倾倒的一瞬间,被希瑞尔飞快得挪到一边,哈曼呆呆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眼泪流下来都要把胡子给打湿了。

    他曾拉得一手好提琴,钢琴风笛都不逊色,但叫他的生物迈上巅峰的,却是他的创作。因为那年当他回到格拉斯哥的时候,他的手就已经不能碰乐器,所以他作为作曲家、音乐教育家而存在,却不是年轻时候叫维也纳都鼓掌过的提琴手。

    希瑞尔坐在他对面,耐心得等待老人平复心情。灰鹞与奈登等人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客厅。

    “孩子,你与艾丽卡……与艾丽卡,如此相像……”

    希瑞尔想,这位老人跟母亲之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往事。可他年少时似乎从未听母亲说过有这样一位老师存在?不过,母亲是会风笛的,苏格兰风笛,这样想起来,似乎确实是有那么些兆头?记忆里他曾询问过母亲,法兰西上流社会勋贵的女儿,大多走的是传统路线,学的是钢琴与歌剧,连提琴都很少,为什么母亲会风笛呢?当时她笑着说,因为遇到了一位好老师呀。

    希瑞尔从未细想,但此刻却恍然大悟,母亲口中的老师,便是这一位。

    对于父母死讯的线索梗塞在他心头,迫不及待得想知道细节,可就在这种时候,他觉得提起那桩恐怖的事故都是罪过,这位老人禁不起太大的刺激。

    他说道:“您……与我的母亲,是怎样相识的?”

    即使伤心地控制不了泪水,哈曼大师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神采。有些相遇,美好得哪怕深处惨痛的地狱,只要一想起来,仍旧会觉得欢喜。

    “是在南锡,斯坦尼斯瓦夫广场,”法国的南锡,离巴黎不远的大城市,而闻名于世的斯坦尼斯瓦夫广场是被称为世界上最精致的城市广场,老人的神情充满回忆,苦涩又甘甜,痛苦又欢欣,“那时我被迫离开维也纳,几乎身败名裂……我前妻甚至不允许我看一眼我的女儿……我像很多年前一样,穷困潦倒得流浪在各种城市,走走,停停,看看,像个街头艺人一样靠手艺糊口,然后在南锡遇到一个少女,她蹲在我的琴盒面前,听我拉完,说嗨,你为什么要哭呢?”

    当时他并没有流泪,他的脸犹如所有历经沧桑被岁月浸染得麻木的人一样,沉默而黯淡,他走过很多地方,走到那所谓音乐之城的藩篱之外,看到这片广阔的大天地,可他的心已经封闭而没有活力,曾几何时大气磅礴震撼广野的乐音,也只剩下苍颓的泪水。

    麻木得活着,麻木得前行,直到有一天,遇到一个少女,说嗨,你的琴为什么在哭?

    老人讲着讲着自己也笑起来:“你大概从来都不知道,你的母亲——艾丽卡年少时,也离家出走过。”

    她离家出走来参加她最喜欢的影星的追悼会,在灵前放了一束白菊,随哭泣的人群往外走,呆立了一上午之后离开,不知道去哪,路经广场时听到一只曲子,歌剧泰伊思的幕间曲,十九世纪法兰西作曲家马斯涅所作,她很喜欢歌剧,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将这样一支宁静悠远的冥想曲,拉成火山即将崩裂前幕天席地都是灰烬的哀恸。

    “那天的收益不好,我用琴盒里可怜巴巴的钱,请她吃了晚餐,我还记得那个小餐馆上的是鹅肝跟鳕鱼排……我想那是她一生吃过的最难吃最不新鲜的鹅肝和鳕鱼,但她依然吃完了,并笑着对我说谢谢招待,”老人的目光怀念而怅惘,“艾丽卡……她是真正的贵族小姐,美丽,温柔,高贵,坚强,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离家出走,我以为她只是想体验一下这样的生活,我与她一起走过法国的很多城市,我拉琴,她唱歌,赚了旅费继续往下一个城市,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着迷得几乎以为她就是我的女儿。”

    “母亲也是如此尊敬爱戴您的,我想她一定愿意称呼您一声父亲。”希瑞尔轻轻道。

    哈曼大师又是老泪纵横,含糊得点点头:“我教她风笛,她的第一把风笛,是我给她买的,我卖掉了我的挂坠,那是我女儿出生时特地打造想赠予她的,可后来被我的前妻从我女儿脖子上摘下,像丢垃圾一样丢回给我……那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我用它换了一把风笛,送给艾丽卡,她学得好极了,真的好极了……”

    他把头埋进僵直的手掌,整个人都在发抖。眼泪从苍老的指缝间流出,希瑞尔仿佛也能感觉到那灼烧的热度。后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确实也流泪了。

    到这里,他已经彻底明白,为什么尼古拉斯·哈曼在他的母亲逝世的那么多年之后,白发苍苍仍旧不放弃追查幕后的凶手。因为他与她之间,已经不是简单的师生可以局限,那是血缘都无法代表的羁绊。

    *

    “是我的错,如果她不来看我,如果她不来……”老人喃喃道,情绪激荡得几乎要崩溃。

    希瑞尔紧张得注视着他,预备着在他身体不对时连忙把人叫进来,但他坚强得挺过来了。他的人生一直在极压抑极苦痛的境地中,不停在得到与失去中徘徊,得到的是他已经不在乎的,失去的是珍惜也无法挽留的,命运叫他拥有了承担悲伤的能力,可这种承担过了生命源有的负荷,有时候连活着也是场折磨。

    “不是您的错。”希瑞尔说,语气坚定而平缓,他伸出手,握在老人的手上,发现那手冰冷得仿佛才从地窖里冻出来,起身走到角落的衣架边,取下自己的外衣,回来盖到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