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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壶香茗,他啜着茶水,出神地望着远方棉田采收的景象。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手中拿了把蒲扇,一会儿给自己扇扇,一会儿给主家扇扇,眼珠子四下乱溜,不住往别桌上色香俱全的好菜上瞅,悄悄吞下几口涎水。 听到楼梯口的声响,那小厮转过脸来,正看到上楼来的两人,他眼珠子蓦然瞪大,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厉……” “咳!咳!”窗前的老先生回过头来,突然大声咳嗽几下,制止了小厮的失言,他脸上浮起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站起身来,道:“厉……老先生,别来无恙?能在此地看到您,当真是意外之喜,却也是……意料之中啊!” 刘子昌眨眨眼,惊喜地哈哈笑道:“您二位……原来是熟识,故交?!巧,太巧了!哈哈哈!” 厉老先生眼睛微微一眯,缓缓挺起胸,久居高位的显赫威势突地在他身上显了出来,他唇角微微一勾,也轻笑道:“果然是……巧。”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自电视剧主题曲,歌虽未听过,但这词实在是激昂,很喜欢。 第152章 分忧 一个故交老大人, 一个新友老先生, 两人居然是老相识, 刘子昌喜不自胜之余,张张口想彼此介绍,突觉有些尴尬,他自己还不知厉老先生名号呢! 这位厉老先生与他相交几月,一直是和煦儒雅, 今日一见章大人却是突然气度骤变,倒叫他有些凛然, 似是见到了什么高官贵人……莫不是, 老先生原也是宦海沉浮之人?啧啧!意想不到啊!大约是阴沟翻船、免官回乡以至宦囊羞涩?也怪不得羞于启齿了。 “老朽厉子布, 归隐乡里,不愿多提往日是非,是以相交以来一直未通名, 子昌多多见谅。” 厉昭微微一笑, 既然在此地见到了章秉这老狐狸,再隐姓埋名倒让这老儿小瞧。世人皆称厉相,少有人知厉昭之名, 更无几人有资格喊一声“子布”,如今说来, 倒也不惧怕泄漏些什么。 更何况, 厉昭长眉一扬,下巴微微抬起,这片西北之地掌在何人之手, 章秉又怎会不知?他倒是该担心担心自己一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有机会回乡了。想到此处,厉昭清癯的面庞之上笑容更盛,难免也有几分幸灾乐祸,却又诡异的自豪之情。 自家的不肖子,打下好大一片基业,倒是英雄犹胜老子了! 以这浑小子的惫懒性格,往日丝毫看不出他有这等本事,如今看来,这等浑不要脸又知人善用的德性却是肖似前汉高祖……咝,那自家岂不是“吾翁即若翁,必欲烹尔翁,则幸分我一杯羹”的……那杯羹?! 这些日子来隐隐有些火热,蠢蠢欲动又不敢想的心思,突地被这话浇得透心凉。 长子一向放养,与他不亲,当年远任西北更是几近放逐,再想想被他“大义灭亲”,如今形同陌路的二子…… 如今自己也已年过五旬,一群庶子女风流云散,一别如雨,唯有继妻相守,还有什么好不甘的? 厉昭颓然坐下,喊了一声:“酒来!” “好好,子布兄!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你当我是朋友,那就不要再提这等酸话!章大人也与您旧识,我就不再赘言多语了,来来来!今日秋高气爽,狄丘丰收欢庆,我等也借这喜气,一醉方休。” 刘子昌高声一呼,店家忙拎了本厚厚的图册过来,笑道:“客官,此中是我店几个招牌菜,别有特色,东家大价钱请了狄丘中学的中学生来画的,您看看?” 狄丘这几年开了职业中学,收的都是已有小学基本文化的少年,按各人的兴趣与能力分派到各专业,专业目前还不多,仅有财务、医技、工技、农技、美工等廖廖几个,但教出来的学生极为实用能干,各家工坊铺子和农场都争相高薪聘用。 小二一边小心地指着那厚纸本上栩栩如生、带着价码的名菜彩图介绍,一边又流水介似地报出一串普通常见的菜肴名。等到刘子昌赞叹着一溜点了三个招牌大菜,六七样普通小菜,又选了荤素干果几个冷碟,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图册收起,指着墙上的酒水牌道: “客官我家有狄丘最负盛名的粟米酿文王酒、高粱酿的烧刀子,也有清淡些的水酒。茶水虽无新鲜的绿茶,却有用我王府上方子特制的红茶、黑茶,别有滋味,更有解腻助消化的功效,那些羌人们如今没有茶砖简直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您看来点什么?” 听着小二笑嘻嘻又极为自然地说起“我王”的功绩,厉昭和章秉不约而同地眼眶一缩,彼此看了一眼,精芒暗隐。 “……那倒是要好好尝尝,文王酒、烧刀子各来一壶,那个甚么黑茶也来一壶!” 刘子昌兴致勃勃地,也不管是酒还是茶,点这又点那,点了满满一单,这才让满面喜色的小二退了下去,根本没发觉两个老头之间的风云暗涌。 冷碟和酒水很快呈了上来,果然颇有狄丘特色,香酥牛rou干、芥末皮蛋、豆糕、凉拌千张丝,样样都是几人未在他处见过的风味。 “这几样都是我王为了让军旅的兵卒吃好吃饱,想尽办法琢磨出来的方子,耐放又好吃,咱们狄丘人都很是喜爱,其他地方可见不着。” 小二一边说着,一边为几位客官倒上澄黄的文王酒,又道:“这酒是我王用麦仁、粟米、谷子、黍子、豌豆等五谷所酿,据说用的就是当年文王的方子,用料精到,香醇可口又不易上头,要不是这几年连着丰收,官府怕费粮食还不让酿呢!如今也要限量,几位客官只得这一壶,再多也没有了。” “文王酒……呵!”章秉端起酒盏,浅啜一口,眼光扫过厉昭,忽地吟道:“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以先秦诗配文王酒,好!有韵味,更助酒兴。”刘子昌一拍桌子,兴高采烈地喝道,一口饮尽了自己盏中黄酒。 章秉所念为先秦诗,这一段的意思却是“感念你祖先的意旨,修养自身的德行。长久地顺应天命,才能求得多种福分。”对着西北王的老子念这段,其意不言而喻:让你儿子安份点。 厉昭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眼望着章老先生,也接着颂道:“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这句原意即“商没有失去民心时,也能与天意相称。应该以殷为戒鉴,天命不是不会变更的。” 在大燕的命官之前,西北王的地盘上,吟此诗句却是比章秉所言更为露骨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子能当相,儿子当个西北王又怎样?风水轮流转,天命也会变,日后,说不得会如何呢! 章秉沉默下来,静静看着窗外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