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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跟你说过,别叫我夫人,我在六爷那看到了你呈上去的课业。” 商秀儿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道:“那您看看,那几出戏我说的对不对?您也常演的——”说到这里她忽的停了嘴,非常歉然的站起来,道:“对不起,我……” “没有什么,我以前是常演这几出戏。”赛观音并不在意,这也是真的,若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她介怀,那这些年她简直就没法活下去了。 她淡然道:“个人心境不同,理解不同,不过你所写的,我大抵觉得不差。我今晚过来,只是想问问,何谓虚度?” 商秀儿一时语塞,又听赛观音道:“大抵在你看来,苗娘子她们便是虚度,而你日日勤学苦练,方不负青春,对吗?” 赛观音的声音仍然动听,商秀儿却能听出里面问责的冷意,这反而激起了她的不服来。她站在赛观音座前,道:“她们每个人,以前都不比我差!” 第40章 想要的 赛观音拿起扇子摇了两下,看着商秀儿认真的眼神,忽的笑了,道:“为什么用‘以前’二字?你虽然在此学了一年,我也承认你进步神速,和以前的九龄秀判若两人,但,商姑娘你也太过自傲了。就算是现在,这些娘子们,也未必输给现在的商姑娘你。” 她看着商秀儿猛地涨红的脸,将手里的扇子递了过去,严肃的道:“但若再过一年,两年,你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的话,你就会比她们高出很多很多。” 商秀儿接了扇子,看赛观音神情并不是在取笑她,而且说的也是实情,不由得低头自省起来,似乎这段时间里自己确实有些自傲了,可不到片刻她又看着赛观音,似乎懂了她话里面的意思。 赛观音又道:“听说以前和你同社的有一位绿牡丹,便是替你进了都护府的那位?” 她话未说全,还是这样发问的形式,但商秀儿立刻便知道了她的意思。 商秀儿本人自然是视进入都护府的后院为末路,可是绿牡丹,她却是欢天喜地进去的,从商秀儿进了牡丹社挂二牌起,就一直知道绿牡丹想要什么。 赛观音道:“如果这种日子本来就是她想要的,哪还有什么虚度不虚度呢?在她眼里,你未能趁着青春年少、相貌姣好之时找个好的归宿,才叫虚度。” 商秀儿呆立在那里,竟然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赛观音,过了良久,才慢慢憋出一句,道:“她们都比绿牡丹强多了,我只是有点可惜,也并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 赛观音面色平静,道:“你且坐下,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庆佑十二年以前,伶人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故事里的这位女伶人,且称她为小梅吧。她的经历是很多伶人共同的经历,家里人口多,饭都吃不上,卖给戏班子也算是一条出路。 她的运气算是好的,正逢一个有名的戏班子的班主为了自家的孩子学艺办了个家里的小科班儿,要买些孩子一起学。做学徒饱腹就算不错,吃苦受伤、挨打受骂都是常事,既然卖给了主人家,死了都是白死,就这么着,小梅捱了五六年,算是学出来了。 艺成之后要在班里不拿酬劳的再唱三年,这三年,小梅也算是顺风顺水的过来了,有些个小名气,也有了自己的彩旗帘子,约满以后,邀约她挂单的戏班子十个手指头数不过来。 小梅的嗓子好,扮相也不差,身量出挑,用句俗话,那是祖师爷赏这口饭吃,但这口饭,难道是她生来就想吃的吗?即便想吃,但却未必想吃一辈子啊!庆佑十二年以前伶人可还是贱籍呢,难不成子子孙孙就这样下去?话又说回来,女伶正青春的时候红火,但总有年老的一天,嗓子不行,扮相也不行了,又要怎么办? 所以但凡是女伶人,考虑的要更多,正青春而慕少艾,心里总是要盼着有那么一个情投意合的男子,便是自己的良人,但是又谈何容易? 又过了几年,小梅的名头也更加响亮,她不再到处跑班,而是在上京坐馆,这段时间有位客人,场场不落的来看她的戏,每场也都必有红封,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结识了。 小梅也算识人无数,能看得出这位客人是真心迷恋她,加之这位客人相貌俊朗,家境富足,便也动了心。 小梅为人爽脆利落,问明了对方并不嫌弃她是个伶人,有意求娶,当即便收拾东西辞了馆,那人也是有心的,帮她脱了籍,没多久小梅就嫁给了这位客人。” 商秀儿听到这里,不由得安下心来,道:“既然愿意帮她脱籍,看来是真的遇到了良人,这位女伶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赛观音却意味深长的苦笑了一下,道:“有些事情,是后来模模糊糊才打听到的。听说洞房当晚,那人一定要小梅扮上……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娼伶待客的时候才用的风月手段。他们因戏结缘,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情趣而已,但是……”赛观音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本不应该说这些,小梅的行当,是小生。你——听过便忘了吧。” 商秀儿“啊”了一声,扇子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 赛观音面容更加的悲凉,慢慢道:“那客人原本就是一个好男风的,既然好男风,上京男伶的私寮多的是,为什么又要祸害小梅?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一直不曾娶妻,但又要传宗接代,来了上京,无意中看了小梅的戏,对他来说,当真是再好没有了。” 商秀儿的眼圈儿都红了,那么一个潇洒灵秀的人物,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赛观音道:“小梅辗转托了人,求我救她,我才知道,她嫁人之后的日子就像是地狱一样,但那个男人迷恋小梅,这倒是真的。” 赛观音嘲讽的笑了笑,道:“从小梅进了门,他就再也没去过南风馆,连身边略整齐些的小厮都打发干净了。任外面的人怎么看,小梅都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能嫁给这么好的人……可外人哪里知道里面的肮脏事儿!小梅不从,那人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个会上小生妆的老不死,加上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其中的龌龊都没法子说出口……当时想着若是普通人家,怎么也能把人弄出来,却不想这个人原是个皇商的身份,还颇结识了一些官面上的人,他怎么样都不肯休了小梅,最后还是找了六爷出面,费了很大的劲,才做成了这件事。” 商秀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光是听在耳里,心里都觉得像黄连那样苦,更何况是身处其中的人? 赛观音道:“像小梅这样的伶人,名气那么大却因为各种缘故遭遇不幸的,不知凡几。小梅到霍都来的时候,瘦的如同竹竿一般,别说穿上,哪怕看到小生的戏服,都会呕吐到胆汁都出来。也是她心志坚定,总算自己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