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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琮起身,接过染陶递来的碗,一饮而尽。 做梦! 他喝了药,再喝了些茶水清清口,便欲歇下,却见染陶欲言又止。 他下意识地便问:“怎么了这是?” “陛下……”染陶犹豫了会儿,轻声道,“前头,他,他留下的那几箱子药,白大夫都查看了一遍。” “……所以?” “白大夫说那些小瓷瓶里头的药都是一样的,他虽还不知到底是如何制成,却也说,的确是益于陛下的身子的……”染陶硬着头皮往下说,“白大夫想劝陛下用这药……” 赵琮叹气:“他不敢劝,便派你来?” “是……”染陶微微低头,等了会儿,又道,“到底是陛下的身子最要紧。” 那日荒唐过后,耶律延理是走得彻彻底底,一点给他撒气的机会都不留。却留下了这么几箱子的药,还留下了那两块修好的玉与石头。本该都扔了才是,赵琮却还是将玉与石头都收了起来,至于那些药,他也没问。 他从染陶手中接过小瓷瓶,拧开木塞,还是那一日的清香,十分好闻。 他晃了晃,在染陶万分期待的眼神中,喝了下去。 染陶大松一口气,他好笑:“朕得好好养身子,朕可不能输给他。” 染陶也笑:“陛下高兴就好。” 高兴就好? 什么又是高兴? 赵琮苦笑。 每年瑞庆节后的几个月,是赵琮最悠闲的时候。天凉,他身子又不好,人人尽知,向来没人敢来烦他。待到年底冬至的时候,人人再变着法子讨他欢心,直到新年。 今年,因耶律延理横空出世,赵琮已做好心理准备应对可能会出现的一切不同。 尤其,耶律延理又是那样走的。 只是赵琮也未想到,耶律延理那样能折腾,更没想到耶律延理是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嫁公主,再赐李凉承国姓又算什么。耶律延理也的确册封李凉承为西夏国主,只是册封了不过一个月,又以李凉承对五公主不敬为由,再度撤了李凉承的国主身份。 李凉承被他折磨得几近崩溃,向五公主赔罪不说,还要亲自去辽国都城赔罪。耶律延理却拒绝见他,更不许他离开西夏。 李凉承彻底成为大笑话。 赵琮原本窝在东京城里,抱着手炉,看热闹看得正高兴。 却不料耶律延理又将手伸到了吐蕃,赵琮这才知道耶律延理这样玩李凉承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与辽国隔有一个西夏的吐蕃。 而吐蕃又毗邻大宋。 他当年设想的三路攻打辽国算什么,人家这是想四路包抄啊!搞不好,还有五路。按耶律延理所说,他是早就与张廷初有联络的,谁又知道张廷初到底为谁所用。 耶律延理此人到底如何会蛊惑人心,赵琮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赵琮也不再看热闹,而是召集官员正经商议大事。 当然也有好事,张廷初还未离开东京,并进宫求他赐婚。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乐安县主赵叔安。 张廷初早就登惠郡王府的门数次,也已得到惠郡王的认同,但他还是想求道圣旨,这是最大的体面。 赵琮正愁张廷初万一要被耶律延理给蛊惑走,也为赵叔安高兴。她的父亲既已认同,赵琮大笔一划,圣旨写成。 张廷初喜不自禁,一面连连感激,一面也与赵琮提及辽国近来的举动,连番保证只要需要,一定派兵。 赵琮也不客气,张廷初娶了赵叔安,往后便是一家人,也的确给张廷初派了任务。他只需张廷初安抚住西南各部,再与大理一同压住交趾,不拖西北这处战线的后腿即可。 张廷初当仁不让,立即应下,三日之后终于离开东京城,回西南。 一为陛下亲派的任务,二为回家准备娶亲大事。 赵琮按部就班,不慌不忙,只等看耶律延理那处还有什么招数要往他使来。 他见招拆招便是。 而耶律延理也果然没让他失望。 耶律延理给他使了个特大的招。 谢文睿背叛了他。 第239章 后也有史书记载:永昭二年冬十一月庚子, 女真来犯登州。乙巳, 兵部侍郎谢文睿杀钟兴,叛。辛亥, 帝命淮阳军知军沈节守。壬子, 高丽东来犯。乙卯, 诏亲征。庚申,雨, 驻登州。自辛酉至癸酉, 水军载弩环攻……女真降,高丽降。三年春正月庚辰, 契丹临登州城下, 诸军守, 北下反攻,败契丹于沧州。 帝王本纪中并未提及契丹皇帝的下场,倒是给这位仅在位五年的皇帝堆砌了太多赞美之词,甚至在提及他的失踪时, 也只是说他为民去东海上寻佛祖去了。 到底有多少人信, 又有多少人不信, 编纂史书的人似乎并不想去顾及。 但无论如何说,这位辽世祖因其在位年限短暂,却的确做出不少实事而备受后人推崇。 只是当时的他可被大宋百姓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文睿背叛他的消息传到东京的当日,赵琮正抱着手炉站在廊下看雨。 那日还是个雨天,开封少有雨。难得下个雨,雨落到屋顶, 沿着屋檐往下落,断断续续连成雨帘,别提有多美。 他一边看雨,福禄还在一旁陪他说话,将李凉承近来的趣事儿讲给他听,逗得他直笑。那位五公主的脾气特别不好,比赵宗宁还骇人。赵宗宁气性大,却是知礼的。那位连礼都不讲,成日将李凉承当作儿子一般训斥。 李凉承不敢得罪,只好比孙子还乖。本来这种宫廷秘事不该传到他们这儿来,但耶律玥显然就是她哥哥派过去专门下李凉承面子的,耶律玥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李凉承有多孬。 笑得正高兴呢,兵部尚书一脸严肃地走来。连把伞都未撑,淋了一身雨,走到廊外,抬头看他,行了个礼,沉声道:“陛下,臣有事要报。” 赵琮的腿忽然就一歪,他脚踝处曾伤过,身子偏弱,到了阴雨天便有些疼。 他其实有些怵这位兵部尚书,当年也是这位尚书大人来跟他说西南的事儿,如今又是这一位。 福禄赶紧扶住他,赵琮下意识地抱紧了手炉,点点头,示意他说。 兵部尚书说出来的话,也的确很叫他—— 该如何形容听到那些话的滋味儿? 首先,赵琮的心一落。 毕竟,他原本以为兵部尚书是来告诉他,辽国发兵了呢。 可落完,这心立刻跟着不舒服起来。下意识地,他便觉着这是假的,也觉着谢文睿是有什么计划才故意这般为之。 可是兵部尚书紧接着又说谢文睿杀了钟兴。 他还如何替谢文睿找理由?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连私交甚好的钟兴都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