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看来我有了后娘，也有了后爹

    老爹把她叫回来想干什么？坦白说李芙也没什么底，就怕他要给自己找个上门女婿。

    李芙想了想：“不是茶庄上的事，大概就是想给我找个上门女婿。”

    李循虽然执意送她去京城读书，想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但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半路改变主意，想把她留下来接手家业。

    她笑着对老板娘道：“放心吧，不管我爹怎么想，若我接了家业，该如何就如何，短期不会涨你们一分钱的租。”

    老板娘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大小姐心善，就和夫人一样，都是念旧的人，只可惜，世上念旧的人太少了……”

    吃完午膳，李芙便吩咐马车驶往玉峰山庄，回家不到十里路，近乡情怯的李芙干脆下了马车，打算一路走回去。

    路面湿漉漉的，韩战道：“大小姐，我背妳。”

    李芙也不矫情，总之这腹地都是她李家的，也不怕人说；她笑着跃上韩战的背，让韩战背着她慢慢走，沿路有人赶牛车经过，李芙喊：“张爷爷！”

    老人家看到李芙，笑回：“唉哟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李芙所有财产都在胡人夜袭的时候丢了，此时她唯一值钱的就是韩战；李芙勾着韩战的脖子，东指西指，两只小脚在半空中晃着，又笑又说，声如琅琅击玉，在春日微风里，十分动听。

    两人一直到玉峰山庄前半里路，两人都看到庄园屋顶了，李芙才跃下地来。

    当时已近傍晚，两名小厮在扫地，远远看到两人，楞了片刻，陡然睁大眼睛，其中一名立刻丢下扫帚，想跑进去通报，但被另一个拉住，还对他摆摆手。

    李芙此时终于感觉不对，想起这一路的不对劲。

    她是谁？她是李芙，沛县首富李家之女，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城，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没人来接？早在客栈用膳时，家里就应该派人来才对。

    她又想起客栈老板娘的欲言又止，脸色渐渐凝肃起来。

    两名小厮上前拱手行礼，李芙道：“本小姐回来了，怎么没有半个人出来接？何叔呢？”

    两名小厮你看我我看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李芙又问：“你们看着脸生，新来的？”她指着后头跟着的马车和士兵：“他们是送我回来的军爷，去准备一下，好生招待。”

    李芙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就拉着韩战往大门走，正巧一名中年男人走出来，见到李芙，整个人瞳孔剧张，大喊：“大小姐回来了！来人，大小姐回来了！”

    出来的是二管家，随着他出来的人，李芙竟有好几个叫不出名，心下更是狐疑：“本小姐回来了，轿子呢？不会想让我用走的进屋吧？”

    那二管家朝另两名同伴使了使眼色，才神色迟疑道：“回大小姐的话，今天老爷和大……去后头茶庄了，您的轿子在茶庄里，小的这就命人送回来。”

    “不用了，既然我爹拿去用了，就别折腾。何叔呢？”她一边走一边指着韩战：“让何叔制张牌子给他，他叫韩战，以后在我屋里当差；后头都是送我回来的军爷，仔细款待，别轻慢了。”

    “是、是！”

    二管家一边指挥，一边随李芙往里走：“大小姐，何总管……何总管回家去了。”

    李芙脚步一停：“回家去了？什么意思？”

    二管家道：“就是告老回乡了。”二管家一脸忿忿：“府上来了一个新总管，大家都叫他王叔。还有咱账房的朱公子也走了，现在管账的，是王总管的侄子。”

    李芙脸色清冷，家里这变动不可谓小，大总管换了，账房先生也换了，要知道这两个职位可关系到整个李家的生计。

    一路上韩战都没有说话，背着李芙和自己的包袱，一路跟在她身边。

    进了山庄二门，看到几个丫头在打水洒扫，她笑：“我回来了！”

    所有丫头见到李芙一脸惊喜，然后竟又现出惴惴不安的表情，许久才有一名丫头上前福礼：“大小姐，您回来了。”

    李芙心里一沉，看来这李府改变的，不只是老总管和账房先生。

    “大小姐！”

    跑出来的是灵犀，她一见到李芙，眼眶就红了，直接“噔”一声跪在地上。

    李芙将她扶起来，目光看着她周身：“身体好利索了？”

    灵犀抹了抹眼泪：“托大小姐的福，奴婢好了，可是──”

    “唉哟我说是谁，外面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大小姐回来了！”

    灵犀还没说话，就听到后头一道高亢刺耳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是李循后院的孙姨娘。

    孙姨娘一身秋香色长裙，鬓边带了一朵粉花，脸上胭脂彷佛不要钱，抹得厚厚的。

    孙氏是李循后院唯一的妾，却没有给李循生一男半女，平日与李芙相见，双方也都客客气气不多来往，可这时，她妖娆出来，一脸张扬，身后又跟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淡青锦裙，头上拢了一个堕马髻，簪着一只碧玉簪，耳坠子是镶金翡翠，在夕阳下摇晃生晖。

    至于容貌年纪，应该四十以上，眼角已有鱼尾纹，薄施胭脂，身材纤瘦，五官还算清秀，只是下巴削尖，带着一股凌厉之气。

    李芙正要问这人是谁，对方却先一步开口：“她就是李芙？”

    女人没半分客气，李芙眉毛一扬，就不说话，眼睛瞟向孙氏。

    孙氏马上向李芙道：“大小姐，这位是咱们家夫人，按规矩，您得喊她一声娘。”

    咱们家夫人？娘？

    李芙眸光一冷，别说她是穿越来的，就算她是如假包换的李芙，她娘也是李循明媒正娶、虹城杨家的小姐杨瑾，人家端庄秀丽、知书达理，可不是眼前这个刻薄傲慢的女人。

    火气慢慢上扬，一双桃花眼犀利起来，对面两个女人不禁一怵。

    可电光石火间，李芙倏然想起一个人，那是有一次父母吵架，李芙突然听到的人名：王韵。

    “想当我娘？孙氏，我不过离家半年多，妳就已经忘了我娘是谁了？”

    孙氏一脸尴尬，但那王氏却一脸倨傲：“我知道妳娘是谁，妳娘叫杨瑾，虹城杨家茶庄的。妳的五官，和妳娘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王氏略抬下巴，目光里有难以掩饰的厌恶和愤恨，不过李芙长得比她高，气势比她强，王氏的表情遂变得有些僵硬。

    “既然妳知道我娘是谁，那有没有人告诉妳，我娘才是李家的夫人？”王氏还没回嘴，李芙又道：“喔，我好像也记起来了，妳是王氏，怎么跑到我家来了，或许我该唤妳一声王姨娘？”

    王氏脸色大变，正要破口大骂，孙氏就立刻维护道：“大小姐，她可是夫人，不是什么姨娘，妳──”

    王氏拦住孙氏，只是冷声道：“算了，不过是个跋扈没教养的东西，等她爹回来，让他亲口跟她说。”

    李芙也不耐烦和王氏掐架，正要转身走，孙氏又不嫌事大说一句：“老爷和大少爷到扬州查账，可能要──”

    李芙倏然转身：“妳说什么？”李芙怒到几乎七窍冒烟：“又哪来的大少爷？”

    骂完她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所有的异常都源自于此──她家老头子续了弦，带回来一个外室，而这个外室给李家老爷生了一个儿子，趁嫡出大小姐不在，不只把外面的女人抬回家，连野种都让人家认祖归宗了？

    这意味着什么？

    很好！看来这家里要变天了。

    李芙不打算和王氏吵，正要转身走，王氏又喊了一声：“站住。”

    李芙怒地转身：“夫人又有什么事？”

    她指着韩战：“这人是谁？怎半点不知礼数？见到主人也不行礼？”

    李芙冷笑：“怎么？本小姐才刚踏进家门，夫人就想找油头杖打我的人，来杀杀我的威风？”

    王氏的确是抱着这种心思，她瞟了一眼李芙身边的灵犀，这几天，灵犀这卑贱婢子就让她折腾不少，要不是她背后有伤，打在她身上的棍子只会多不会少。

    王氏正要开口，李芙突然笑盈盈道：“韩战，说说你以前杀过的人有多少？”

    韩战奥蓝的眸在艳色残阳下闪着诡谲的光，冷肃道：“记不太清了，战场上耳朵是一麻袋一麻袋的装，正确数字没数过，就最近在关外，一共杀了25人，25人都是鞑靼人。”

    现场一片安静，明明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但李府二门庭院里却吹起凉凉阴风，孙氏一个激灵，搓了搓手臂。

    25个人……别说杀过人已经很骇然，竟然还是最残暴的鞑靼人……

    李芙冷然下令：“韩战，你记住；在这里谁想动你打你，除非我点头，否则你一律不必服从；若有人想对你用强，你还手就是，记得别打死，打得半死就行。”

    韩战点头：“是。”

    她一手拉着灵犀、一手拉着韩战：“走。”

    王氏吓得脸色阴晴不定，一句话不敢多说；李芙带着人从二门离开，刚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敛住，脸色都黑了。

    正要往自己屋方向走，一名丫头追了上来：“大小姐，您的屋、您的屋改到了『碎玉轩』。”

    李芙几乎要气笑了，这是连她住的地方都给改了。

    她心里有些许难过，动屋子是大事，如果没有李循同意，王氏没有底气动她的屋子。

    “那我的屋子，现在谁住？”

    丫头硬着头皮道：“已经、已经改成大少爷的书房。”

    “看来……我有了后娘，也有了后爹了。”

    李芙没有对丫头发火，对她发火也没用，一切都得等李循和那个“大少爷”回来。

    她带着灵犀和韩战穿过长廊，到自己以前住的“琳琅苑”看一眼，这里本来是整个李府最漂亮的屋院，屋檐下的鹦哥、院子里的凤尾花、石芙蓉、月季，水缸里的清莲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翠竹，把里头屋门给挡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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