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妳在哪儿，我就在哪

    李循气得抓起案头一方砚台砸过去，李芙一缩，韩战直接闪身挡在她身前，李芙没事，而韩战胸膛却被泼了一身墨水，案上一片狼籍。

    李循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家说吃软饭、靠杨家发迹；别说最近坊间流言蜚语多，从李芙嘴里讲出来更让他难堪。

    李莳见李循被李芙气得面无人色，忙让他坐下，给他顺气；李芙出了一口恶气，躲在韩战后面，却也没多高兴，反而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韩战站在她身前，胸膛一片墨水，脸上也被溅上了几点，李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拿帕子给他擦脸。

    李循似乎还要再骂，被李莳又劝又拉给劝走了，李芙心里难受，额头点在韩战肩上，也不怕衣服脏，就搂着他的腰，靠在他身上。

    韩战一句话都没说，抬手轻轻拍着李芙的背，书房内一灯如豆，灵犀和小蝶也不敢进来打扰。

    翌日，山庄来了客人，有些茶农长工过来问事，也有来送礼的，李莳亲自来找李芙。

    “meimei身体可好些？”

    李芙慵懒起身，一双迷蒙的桃花眼觑着他，像一头审视敌人的雏虎。

    李莳道：“今天茶农来问事送礼，爹让妳出来和他们见一见，毕竟都是自家的佃农，还有本家那里的叔伯也来了，爹要招待他们，所以妳……”他态度谨小慎微：“哥哥不懂规矩，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

    看他那样，李芙觉得厌烦，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冷冷道：“知道了，我过去。”

    闹脾气归闹脾气，李芙还是知分寸的，族里来人，想必都是长辈；而那些佃农如果只见王氏母子，恐怕自己在他们心中也会渐渐式微。

    李芙又叫来灵犀，先写了一张单子交给她，让她先和李莳过去准备红封，并把佃农送过来的东西誊一张礼单。

    李莳要走之前又道：“meimei不要再气爹了，爹实在禁不起气。”

    李芙没说话，李莳只好先出去。

    李芙在小蝶和韩战的伺候下穿戴洗漱，用了点粥就过去了。

    到了前厅外头，上百个茶农挑担的、推车的都恭敬站着。这些佃农都希望李家今年不要涨租，让自己还能多挣点。

    “唉呀这泡菜我爱吃，十五坛？”李芙拿着礼单笑：“张伯谢谢你了，拿，这给你的。”

    张伯领了红封，弯腰笑道：“知道大小姐就爱吃这味儿，去年底媳妇儿就给腌上了，还嚷着大小姐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

    “张婶有心了。”

    “好啊你个大壮，这么多腊味，发家了啊！”

    “这鸭好肥啊！这鹅凶不凶？看起来威武啊！”

    李芙一个个赏下去，和佃农们说笑收礼发红封，游刃有余，那气度姿态，李莳看得一脸钦慕，眸中还带着几分自惭形秽。

    李芙赏完了，瞅着上百个人殷殷企盼的眼神，她笑道：“放心吧！今年不涨租，大家好好干！”

    有个壮汉下个月要娶媳妇儿，李芙还多赏了二两银子：“成婚那天就不用特地上来请了，你和你媳妇好好过日子，祝百年好合，明年生个大胖小子。”

    众人都千恩万谢的走了，留下一地笼子，咕咕咕、嘎嘎嘎的，还有好几车腊鱼腊rou、几十坛米酒、几十袋粟米。

    李芙让灵犀和李莳再对一遍就让人送进仓库，此时王氏和孙姨娘与一群丫鬟来了。

    李芙看了两人一眼，这两女人手脚真快，已经穿上了自己带回来的狐皮做的马甲，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这都春天了，有这么冷吗？李芙心里嗤笑，表情却不动声色。

    “娘。”李莳喊了一声。

    李芙道：“爹还在会叔伯们？方才我已经告诉佃户，今年不涨租。”

    “什么？”王氏脸一变。

    李芙道：“我看了去年账目，佃户们都按时给了田租，也没怎么闹事，而且去年收成没有前年好，有几户今年家里还有红白事，所以田租就维持去年，也给人方便。”她实在很不爱看见王氏，直接告诉灵犀：“后面交给妳了，我去见客人。”

    李莳又在后面喊她，可她已经懒得回；其实这么多天下来，她大概清楚李莳的个性，憨厚实诚，和他娘不是一类人，可是他们毕竟是母子，自己也不算恨他们，毕竟都是在为自己权利争取，她气的是李循。

    从她穿来，杨槿给了她母爱，所以真的把杨氏当成自己母亲；而李循，别说能力了，连对她的关心根本无法与上一世自己的父亲相比，没长进还折腾一堆破事。

    她抬头向天，春和景明，惠风和畅，外头一片清朗，自己何必待在这乌烟瘴气的院子里？

    至于京城……昨晚李循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看向韩战：“我不想待在这个家了。”

    韩战点头。

    “如果我决定去我娘生前那个大园子，你跟我去吗？”

    韩战依旧点头。

    李芙嘴角扬起，心里阴霾一下散去，她转身往堂屋走去。一进厅堂，就看见李循正在和两个本家来的叔公说话，她亲切喊人：“五叔公、八叔公”。就是不喊爹。

    李循心里不悦，不过有外人在，他不便发作。

    五叔公道：“芙儿在京城学得如何了？”

    李芙脆声道：“还行，不过不回去了，就在家里读书，过两年上京科举。”

    五叔公点头：“这样好，听说北边不太平啊……”

    八叔公也道：“李三的商队，之前不是还被劫了吗？”

    “对对对！”李芙睁着眼猛点头：“芙儿就在商队里呢！”

    两位叔公都大惊失色：“这怎么回事？”五叔公还看向李循：“你怎么没说？”

    渣爹能怎么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啊！李芙一双桃花眼看向李循和刚进来的王氏，夫妻俩尴尬地不知道怎么说。

    李芙绘声绘影把过程说了一次，别说两个老人家听得一脸惊恐，连李循都听得脸色苍白，忍不住抽搐。

    李芙夸张叹气：“唉！所以说还是家里好，不过……”她瞟了王氏一眼，对李循说：“明天我就去你说的那山庄，好歹是我娘的地方，也是我将来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妳娘的地方？妳是说『芙瑶山庄』？”五叔公皱眉，抬眼看向李循。

    李循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五叔公道：“不是要应考吗？还去那偏僻地方干啥？多不方便？”

    “家里看不下书，换个地方，耳根清静。”

    王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紧紧攥着帕子；李循有点恼羞：“妳胡说什么，家里哪里吵妳了？”

    “不是你让我去『芙瑶山庄』的吗？”

    五叔公和八叔公都冷下脸来，看王氏的脸色更是铁青；李循和王氏一脸羞惭，想粉饰却又不知该怎么转圜，王氏又是一脸泫然欲泣。

    “芙儿……”五叔公一脸心疼，对李循斥道：“李循，你在族会上说的话，必须做到；我们这些老家伙可都看着；槿娘帮你发家，这份情义若弃之不顾，枉你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

    “是、是。”李循连声道。

    若不是李芙想开了，真心想去母亲留下的芙瑶山庄，她会继续和李循死磕，不过算了，都说靠父靠母靠祖上不是好汉，她也想与这无良渣爹切割。

    和两位叔公一块用了午膳，期间都是两个叔公问李芙话，王氏母子毫无插嘴余地。

    下午整个碎玉轩就开始整理了，李芙即将搬到芙瑶山庄的事已经在李府传开，到了晚上，王氏让刘管家亲自送了银两过来。

    “大小姐，这是夫人给大小姐的一点心意。”

    “不用了，我李芙要钱，还不用向她伸手。”

    刘管家一脸讥讽：“大小姐，再怎么说，夫人是李府的夫人，妳必须懂得尊敬她。”

    “放肆！”李芙拍桌子，拿出上辈子上法庭的气势：“你是在教训我吗？”

    刘管家咬牙低头：“不敢。”

    “不敢？我看你大胆得很。”她傲然道：“别以为有王氏撑腰就能教训我。本小姐今天是懒得和你计较，但你记清楚，本小姐就算不在李府，也还是这座府邸的主子，就算我今日就赶你出府，王氏也保不住你。”

    刘管家身子颤了一下，肩膀一缩忙称是。

    “滚！”

    碎玉轩里只有韩战、灵犀、小蝶在收拾东西，整个李府她就只带他们三个离开；忙了一天，足足有十口箱子。

    到了二更天，换二管家来了，他是府里老人了，手上也拿了一个匣子。

    “大小姐，这是老爷要给妳的，里头有芙瑶山庄的地契、账本、还有一些银两。”

    这个李芙就收了，渣爹给的，不拿白不拿；睡前李芙就着灯，先看起了账本，那可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根基，边看心里边做盘算。

    她前世念的是军法，对农活其实并不在行，不过她明白有土斯有财的道理，商业经营就算不精，也玩过一点投资理财，有些概念；她想先去山庄了解一下梗概，如果能种东西出来自然最好，如果不行，她干脆卖了，这大山庄好歹可以卖个五六千两，拿去京城，寻苏袤和户部尚书儿子段绅给开张通关文书，就能买货卖货，这样金山银山，指日可待。

    李芙心里其实挺乐观的，晚上躺在床上，自己灌自己鸡汤──解决办法永远比困难多，不用怕！

    就这样，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李芙可能心里有事，早早就醒，她想起来可是又起不来，卷着被子哼哧哼哧，一旁韩战抱住她，问她是不是要起来了，要给她拿衣。

    “东西都准备好了？”她窝在韩战怀里问。

    “嗯。”韩战点头：“光是书就有半车。”

    “那都是娘的书，一定要带走。”杨槿是有名的绿手指，在现代一定是个农业博士；她陪伴杨氏两年，很少看见在作物上知识这么丰富的女人。

    李芙摸着韩战的大手，粗砺的感觉给了她一股安全感：“还好有你陪我。”

    韩战嘴角牵了牵，醇厚的嗓声道：“我说过，妳在哪儿，我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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