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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衡不肯与他搭话,入了潘楼酒店,早有一辆青色篷顶的二轮马车停在一侧,中年人比了个请的手势,杨衡也不和他客气,刚上了马车坐定,便立时被人捂住了口,眼睛也被蒙了个严严实实。 杨衡猝不及防被人按倒,情急之下慌忙挣扎了两下,却感到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手劲奇大,一双手钩子似的紧紧扣着他的要害,竟是半分力气也用不上,他心里已经明白对方是个练家子,自己反抗也只是徒劳,便松了力气示意妥协,这才感到束缚着身体的力气一松,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 只听吕姓中年人笑道:“此举乃是不得已,全为谨慎之故。我家主人吩咐下来,小可不敢不从。只是要委屈杨大人了,等见了主人小可再向大人请罪罢!” 马车缓缓动了,京师这几年路面修得平整,除御街外,全铺了红砖做路面,木制车轮压在上面也听不到半点声音。驾车人显见也是训练有素的家奴,仅靠缰绳便将马车驾驭的十分平稳,只在车子急速转向的时候杨衡才会感到车身轻微的摇晃。马车行走的时间越长,杨衡心中越是惊心,原本还想依靠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判断曾走过哪些小道,但显然对方也早已虑到了这一层,车身四周竟似垫了棉花一般。看来这一次,自己还真是有些大意了。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杨衡感觉马车速度逐渐放缓,接着眼睛和嘴巴上的蒙着的布也被人摘了下来。马脸中年人的那张脸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得罪,得罪。” 杨衡揉了揉已经酸麻的手腕,心里只觉得窝囊万分,却也无奈,只得讥讽道:“贵府的待客之道倒还真是新奇。” 便听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先生多有得罪,勿要怪我为是。”随之马车的车帘便被一双手掀开了,一个身着华服细眉大眼的年轻公子正站在车下,见杨衡站起来,连忙伸过手来搀扶,口中还嘱咐道:“先生请仔细脚下。” 杨衡见此人如此殷勤,倒不好再拉着脸了,也忙随着下了车。吕姓中年人在一旁笑吟吟的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家主人,杨大人,哦不,杨先生远来辛苦,且请上座!” 那年轻公子便携了杨衡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连声赞好,又笑道:“果然久闻不如一见,先生的书在下全是读过的,一心要想先生请教,这才莽撞了,万望先生看在下求贤若渴的份上,千万恕罪!” 他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倒把杨衡弄的糊涂了,待那公子一说完,他连忙抽出手,躬身道:“在下杂学浅见,不敢当贵主人盛赞。却不知贵主人尊姓大名?” 那公子与中年人对视一眼,中年人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那公子却笑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当朝庆国公李承康。” “啊?!”杨衡一惊,连连后退几步,“你,你现在不是正在环庆主持大局吗?!” 承康摇头笑道:“这且先不去说他。今夜酒宴有个规矩,我要与先生把酒论文,因此不谈国事。”说罢,他转过头去,向身后几人招手笑道:“我这还有几个不成器的陪客,希望先生莫要嫌弃。” 便拉着一个站的离二人最近的少年笑道:“这一位在京师是赫赫有名的纨绔,唐家老三,姓唐名谦的。” 那少年笑嘻嘻的打了一躬,笑道:“在下家里虽是做小本生意,但先生若去在下的铺子里买货,却是可以不要钱的。” 他这么一说杨衡才明白这就是京师第一大商唐家的子孙,京师的茶叶铺子竟有八成都是他家的,还兼做丝绸书馆的生意,买卖商铺从南往北铺的极大,几乎全国各地都有他家的银号铺子。 他还不及回礼,一个长相讨喜目光精明的胖子走上前来,将唐谦推到一边,口中道:“就你小气,那点买卖也拿出来说事。”又冲杨衡嘻嘻一笑,唱个诺:“我……不,在下,在下姓金,也是个不成材的,家里做得是青楼赌馆的生意,先生有空可去转转。”说罢,一脸猥琐的笑了。 另有一名面容温和,看上去年纪略大些的年轻人走过来,也不理那胖子,只是笑对杨衡道:“在下李云中,号九溪散人。久仰杨先生大名。” 杨衡一愣,李云中他却是知道的,年少时极有才华,做得一手好词,十五岁时便高中状元,随即辞官不做,对先帝说只愿沉浸在书法绘画金石篆刻中了此余生,此言一出,深得先帝的欢心,竟就此放他去了,九溪散人这名号也是先帝御赐的。但这位散人一入了红尘竟声名寥寥从此再无音讯,真如闲云野鹤一般。今日一见已是出乎意料,更没想到会是如此年轻的人物。 马脸中年人也走上前来,笑道:“方才一直多有得罪,现在和杨先生赔个不是。在下吕长卿,家父便是当朝执政吕宗贤。” 杨衡更是惊诧,他再也想不到,吕宗贤的儿子竟会也扯到这些人中,还与庆国公主仆相称,另外几人看举止形容却好像是朋友样子。他看看四周这些人,心中疑窦丛生,在场诸人都是有名有号的,却也是三教九流,怎么就能都混到一起去了? 承康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进了大厅,承康做了主位,一再要杨衡上座,杨衡推脱不得,只得在他身旁坐了,婢女斟上酒来,三杯过后,承康笑道:“先生虽是和我们喝酒,心里一定早就想走了,”他随便指指陪酒的几人,道:“像老金,他就不认得几个字,连家里的账本都看不过来;唐谦别看长得白净,肚里却没有多少墨水,只能哄哄女人罢了;云中是个有学问的,但他的学问只好烂在肚子里;至于长卿……”承康摇摇头,“这辈子别想有功名,只好去学了武艺。先生与我们,怕是谈不来的吧?” 杨衡正要分辩,承康却笑着拍拍他:“但我却慕先生文名久矣,本想着请圣上引荐,但因此时正有一事要请教,因此才不管不顾请先生前来一唔。不知可有教我?” 杨衡忙起身,躬身道:“庆国公但问无妨。” 承康拉着他坐下:“莫要如此客气,他们都唤我承康。”一面说,一面摇头笑道,“什么国公不国公的,不过是个虚名儿,今日既请了警之你前来,便没有将你当作外人,何必如此。” 他不及思索便叫出杨衡的字,令杨衡心中顿时一暖,连忙屏息静气听承康发问。 “我看警之的文章却是偶然。”承康微笑道,“有一年你考科举,不好好答卷子却在上面写了一首词,说什么‘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我偶然听到父皇念起,就留了意,后来看你写,才明白你胸中的抱负,那时便起了敬仰亲近的心。再后来你被皇兄所识,入仕做了翰林,我以为本朝从此会有一番新气象,谁知竟还不如之前的模样!”承康面色一凝,“这就要请教,今日警之所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