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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盘算,陈姨娘是最清楚的。对于许道萍“误中毒”的真相,她亦能算得几分。 陈姨娘看了看朱夫人,早已明白她的意思,遂道: “许娘子这孩子,心性如此,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她自幼丧母,年纪轻轻又没了父亲,一身性命,全然系在咱们府上,倒也可怜得很!” 陈姨娘又道: “大夫人自是为她打算,为她的前程着想。可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子,未必懂得这个道理。况且,咱们府上待她极好,她或许也有些不舍的吧!” 朱夫人点头道: “听你言语,确是这么个道理。” 一时,金玲又捧了漱口之物来。 陈姨娘忙接过伺候,一面道: “夫人也莫太过忧心,眼下还病着,总要兀自保重才是。至于许娘子那里,我过会子去劝一劝,与她说说道理。她是个聪敏的孩子,应该明白夫人的苦心。” 朱夫人颇觉欣慰,只道: “府中总说我偏私于你,引得旁人不服。殊不知,大老爷那么些姨娘,还是你最贴心的。” 陈姨娘笑了笑: “那都是大夫人抬举,否则哪有我的今日?” 二人又说笑一阵,事不宜迟,陈姨娘遂也往许道萍那处去。 ☆、第二百零四章 意难忘3 刚近着许道萍的院子,陈姨娘便闻着一股药气。 许道萍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又逢家破人亡,托孤到谢府这样的地方,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 她举起丝帕掩了掩鼻尖,只垂眸叹气。 将这孩子往火坑里推,到底叫人于心不忍。可若非如此行事,到头来,只怕伤及自身,才真是有冤难诉。 陈姨娘摇了摇头,遂也直直进去。 屋中自有丫头相迎,备座上茶,免不得一番尊重。到底是谢府的正经姨娘,又在朱夫人跟前得脸,丫头们自有眉眼高低,总比一位孤女体面些。 许道萍正吃药,本欲起身相迎,奈何身子不当,只得颔首行礼。 陈姨娘眼看着,忙道: “你有病在身,何必拘着那些礼数?” “那是姨娘心疼我,”许道萍微笑道,“我又岂能不识抬举?” 陈姨娘打量她一番,这孩子,心思也太重了!看她一身病痛,焉知不是素日思虑太过? 她方叹道: “你这孩子,哪里就生出这样的心思了?说来,你本为大家小娘子,总比我们这样的人尊重些,何至于菲薄至此呢?” 陈姨娘接着说: “况且,自你来府中,一应用度,皆与咱们家的小娘子是一样的。老夫人与大夫人还着意添上了许多。放眼府中,谁又不将你当作自家人,却又作甚么自苦来?” 许道萍咳了两声,点头道: “姨娘说的是。总是我久病糊涂,累得府上担心了。” 陈姨娘又看了看许道萍。 只见她面色苍苍,神情黯淡,眼圈似乎惯了的发红。想来,病来如山倒,睡不安稳亦是常事。 陈姨娘又道: “我适才去大夫人那里,听她说起,才知你此番病得厉害。眼下看来,可是渐好了?” 闻得此语,许道萍心下蓦地一紧。 七娘说过,此时需拖上一拖,再从长计议,倒不能“渐好”了。 她顿了顿,方道: “薛大人医术了得,本也渐好了。只是,我底子太弱,薛大人的意思,还需再将养些时日。” 陈姨娘点点头: “总是能好起来,也就是了。大夫人是真真将你视为己出,才有了如此安排。见你如此模样,是否对她有所误会?” 许道萍一惊: “萍娘不敢。” 陈姨娘握上她的手,叹道: “姨娘是与你说体己话,哪有什么敢不敢的!我是怕你懵懂不知,不仅辜负了大夫人的心意,更是辜负了自己的前程啊!” 许道萍默然不语,只怔怔看着陈姨娘。 陈姨娘又道: “想当年,二娘子入宫之时,总是欢欢喜喜的,闺中姊妹哪个不羡慕?怎么到了你这里,却见出这般为难来?” 许道萍依旧不语,只渐渐垂下眸子。 “说句不怕你伤心的话,你如今家中无人,也没个亲戚兄弟肯收留。若无谢府,你又依靠谁去?”陈姨娘蹙眉道,“若与你说门寻常亲事,倒也容易。只是庭院深深,你无依无靠的,又无人护着你,大夫人总不放心。二来,放眼汴京城中的小郎君,又有哪个配得上你的才情?若匆匆许配,左右也对不住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可宫中便不同了。”陈姨娘忽而带了些笑意,“左右有淑妃娘子护着,谁又敢与你为难?况且,你本于书画之上颇有造诣,陛下亦喜的,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么?” 许道萍咬着唇,心中绞作一团。 这字字句句,自陈姨娘口中说来,无不是为着她许道萍打算。又哪里算是挟恩图报的逼迫呢? 她若再不应允,倒显得是自己不近人情,忘恩负义。 “姨娘,这些道理,我也是明白的。”许道萍淡淡道,“只是,我自幼体弱,这副身子,原不是我能做主的。” 陈姨娘笑了笑,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许道萍却还在与她打太极。 看来,不把话说透,这位小娘子也总是一根筋地不肯听。 陈姨娘方道: “许娘子的心思,我也是知晓几分的。你对于入宫之事亦不屑一顾,想来,是心底有更重的分量。但你可曾想过,如此行径,不仅害了自己,亦是害了心上之人。” 许道萍一怔,忽而抬眼望着陈姨娘。 莫非,她与陈酿之事,陈姨娘亦是知晓的? 陈姨娘摇了摇头,又叹一口气: “你们这些小心思,又瞒得过谁去?许娘子莫忘了,我是他姑姑!” 许道萍一时愣住,不知如何言语。 陈姨娘又道: “许娘子前日的行径,当真以为大夫人毫不知情么?七娘子那些小儿把戏,大夫人岂会放在眼里?许娘子因何自尽,还需我言语么?若非我从中周旋,早晚,是要牵扯出酿儿的!” “你心思聪敏,这些道理,断不会不知。”陈姨娘直直看着她,“可你若心存侥幸,到那时,酿儿又该如何自处呢?我陈氏一族,一身指望全在他,许娘子当真忍心么?” 陈姨娘一面说着,一面已快要落下泪来。 许道萍望着她,深深蹙眉,只道: “我已嘱咐过七meimei,那日的事,不叫他知晓。” 陈姨娘亦看向她: “可你总是心有不甘的。” 许道萍忽而神情闪烁,只回避着陈姨娘的目光。 自是心有不甘,许道萍才应了七娘的缓兵之计。将这病拖上些时日,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