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47
年轻的小娘子,骤然闻着,难免惊吓。 她绷着神情,紧紧抓住阿珠的衣袖,问道: “怎会闹鬼呢?” 阿珠自然也有些怕,只是小娘子跟前,不得不强撑着。 她揉搓着裙带,只道: “听闻,死了个侍妾。这本不足挂齿的,只是,那死相极是奇怪。” “怎么?”七娘又怕又好奇。 “是……是……”阿珠粗喘几口气,道,“是站着死的。” 人还能站着死? 七娘忙捂着嘴,一时难以置信。 像是过了许久,七娘似乎想起什么。她身子忽猛地一颤,继而一动不动。 她神色空洞,只道: “那个侍妾,是谁房里的?” “说来也巧!”阿珠遂回道,“倒是八娘子那房的。便是八娘子进门前,赵小郎君收的那个。” 岂不是卞大娘子——卞红菱! 七娘霎时满脸惊愕,唰地起身: “怎就死了呢?” “病死的。”阿珠道,“听他家丫头说,八娘子待她极好,还着意添了用度。她此前生病,八娘子又忙请大夫来瞧。奈何,依旧是无力回天!” “怎就病死了呢?”七娘又蹙眉喃喃道。 阿珠不解,只道才问过,怎的又来问? 七娘的眉头越蹙越深。此事突如其来,卞大娘子一朝魂归,五哥那处,又该作何想呢? 她揉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心头一团乱麻,也理不出个头绪。 于情,卞大娘子确是背弃了五哥;可她生来命苦,一生漂泊无依,好不容易得个归宿,总不该是这个下场。 七娘叹了口气,向阿珠吩咐道: “我妆奁匣子底层,有个翠玉镯子,其上刻了个卞字。你去取来。” 阿珠又作不解。闹鬼的事,还余悸未平,好好的,又寻什么镯子来? 这个七娘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她也无法,只得依着七娘。 上回得知卞大娘子嫁人,七娘为五郎抱不平,本打算扔了。 谁知杂事一多,倒也忘了,遂才留至如今。 阿珠拿出镯子,忽觉好奇。这般成色,连阿珠亦看不上,又怎会出现在七娘的妆奁中? 她把玩一阵,只见得镯上的“卞”字。 初时,阿珠还不曾在意。眼下想来,鲁国公府那病死的侍妾,可不正是姓卞么? 她霎时惊诧,忙将镯子抛出去。 七娘闻声一惊,回过头来,只见那镯子已分作两半,躺在地上。 “小娘子,我并非有意的!”阿珠忙行礼道。 七娘摇摇头: “怎的这般冒失?” 阿珠只怯怯地指着那镯子,委屈道: “其上有个卞字,方才说那侍妾,也姓卞。我……我有些怕……” 阿珠平日里虽凶得很,可胆子却是极小的。提及鬼神之事,倒也难为她了。 七娘无奈,遂自将镯子拾起。 刚碰着,她蓦地一怔。那镯子,原是另有玄机的。 只见镯子中空,其间一卷密色小笺,映衬着外边一层玉环。 难怪,从前只觉这镯子成色不好,想来是这个缘故。 这等中空的镯子,本就是极费神的。究竟密色小笺中写了什么?值得这般工夫! 七娘半眯着眼,偏着头,朝孔中瞧了瞧。 她摘下金钗,尖头对着镯子,一点一点将小笺推出来。 阿珠看得目瞪口呆,不想这等不起眼的小镯,竟藏着秘密! “小娘子,”她还未缓过来,只满心好奇,“你何时得的?这是什么?” 七娘摇头。 这张密色小笺,她亦是头一回见。 七娘深吸一口气,正待展开,却见阿珠一把合上七娘的手。 她只道: “小娘子,快别看了!这镯子来得蹊跷,恐有怨灵!” 七娘抬头看她一眼,又看看密色小笺。思及眼下的境况,她亦有些不敢看了。 倒并非惧着鬼魂之说,若真有鬼魂,请些和尚道士,哪个治不得? 只是,小笺之中,尽是未知。 便是未知,才更叫人害怕。 这镯子,是卞大娘子从前赠七娘的。 那时,她还与五哥很是要好;那时,她还当七娘是位不折不扣的小郎君。 既如此,小笺之上,又会写些什么呢? 七娘紧紧拽着小笺,既不说看,也不说不看。她只兀自发愣,一时犹豫不决。 这可急坏了阿珠。 她本就怕鬼,只急切道: “这镯子很是邪门!如今玉碎,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小娘子,不如,我拿去烧了吧?我听人说过,如此最是干净!” 说罢,她便伸手去拿。 谁知七娘一惊,竟骤然护住: “不行!不看一看,我总放不下心。” 只见七娘将小笺徐徐展开,笺上数排簪花小楷,是极工整的笔记。 她细细读来,原是一封短小书信。 其题头写道“谨请谢郎惠鉴”。 ☆、第二百四十八章 伤春怨6 信中有云: “观得此笺,必先玉碎。料得谢郎为五郎不平,盛怒之下,方有此摔玉行径。 妾自南来,十载飘摇。上无父母教导,下无兄弟帮衬。蒲柳弱身,情寂人孤,所托烟花酒巷,实非本意。 幸得五郎解意。赤诚之心,知己之处,或尊或重,总与旁人不同。 又蒙谢郎、王郎不弃而相交,是为君子无邪。 然人如抚琴,久理丝弦,必有哀音。又如四时,极寒之处,未必春归。 井底小蛙,难随鸿鹄高影。微贱花门,莫承朱紫之恩。 更有东风薄情,两下分散,只作一般冷眼。 骤然从良于赵氏,实是无奈之举。 贵府曾来人相逼,以坠花楼相挟。坠花楼虽为烟花,然上下数百姊妹,日后何以为生? 妾心惶恐,不得不求赵郎相援。 然事已至此,今作此笺,亦别无他意。 谢郎既为我友,又为他兄弟;妾有一事,唯盼谢郎成全。 若五郎万事顺遂,贤妻在侧,还请谢郎将此笺付之一炬,莫提半句。 若他用情至深,就此沉沦,便劳谢郎将此笺予他。 也叫他明白,偌大天地,匆匆人间,还有人念他一世。 薄命妾红菱顿首。” 七娘读罢,捧着密色小笺的手有些发颤。 她似乎从未如此郑重地捧着几行字,亦从未如此正式地审视卞大娘子的情感。 笺上字字句句,无不是锥心言语。 若非用情至深,如何会在分别之际,还有这样一番交代? 从前,七娘只道五郎痴傻。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这样的痴傻,从来不是一人之事。 她紧紧咬着唇,眼神凝在小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