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07
蓼蓼只是个小女子。” 陈酿亦看着她。那模样,可怜兮兮的,直教人不忍苛责。似乎每一回,她都如此混过了。 还说自己是个小女子!看来,这小女子厉害着呢! 陈酿遂道: “你可记得,当日我同你说过什么?” 七娘愣然。他说过许多话,骤然问来,谁知是哪句? 陈酿方道: “不论何时,我皆不会丢下蓼蓼不管。” 七娘一双大眼,流波凝视。此话的分量,她此时方才懂得几分。 这样的话,是君子之诺,亦是君子之责。 想来,陈酿与她非亲非故,能说出那句话,信守那句话,于乱世之中留得一分保全,确是太难得了! 君子之道,方式如此。 见七娘面有了然神色,陈酿点了点头,接着道: “蓼蓼,我并非生你的气。初时,是有些伤心的,可昨夜我留你一人,是要你自己想明白。” 七娘亦点点头: “酿哥哥,昨夜那一课,蓼蓼明白了。” 史雄与李夷春面面相觑,明白什么了?这师徒二人,当着他们打甚么哑谜! 可七娘心下,确是深深了然。 酿哥哥是要她想明白,看人,不是用眼、用耳,而是唯心。 ☆、第二十六章 洞天春9 转眼已过二月,很快便是花朝之期。 陈酿与七娘至史雄的占山,已有月余的光景。 山上屋舍俨然,梯田新插了秧苗,远远望去,尽荠麦青青。妇人与孩童穿行其间,悠然自得,或忙农事,或成**谈。 巡山的队伍是早晚各一回,来来往往,见着陈酿与七娘,亦热情挥手招呼。 这些日子,山上之人已然将师徒二人当作了文曲星般的人物。 史雄带来的人,多是行伍出身,虽识得几个字,偶也能成些诗文,可到底对学问之事不大精通。李夷春的人,就更不提了。 故而,山间妇人孩童少有识字者。 陈酿在此养伤,七娘除了日常照料,左右也无事。 她与李夷春一番合计,遂辟了间屋子以作学堂。照料陈酿之余,带着孩子们识字念书,也好过终日碌碌,白受人恩惠。 闻得此事,陈酿自是欣然。七娘如今的境况,总要寻些事做的。一旦闲下来,思及汴京之事,又不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眼下天气回暖,万物复苏,陈酿的伤势亦一日日好起来。如今,他出行往来已不必靠着滑竿,只一根犁杖,稍作相扶也就是了。 他在屋中生了个小碳炉,正煮着茶,就着面饼,作早食充饥。 七娘行上前去,兀自斟了一碗茶。才吃过,又替陈酿打了帘子,将书案整理一番。 这些日子陈酿病着,对她自然不能亲自照料。她跟着李夷春,倒也学着做些事。好比打帘子,从前她哪里会自己做呢? 陈酿一时百感交集,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他看着她,遂道: “蓼蓼,莫忙了,回头我自己收拾就是。” 七娘面含浅笑,摇了摇头: “从前皆是酿哥哥照顾蓼蓼,如今你有伤在身,我亦要学着照顾酿哥哥啊!这叫,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陈酿一怔,这孩子,像是一瞬长大了! 他不知该欣喜或是难过,只是,她原本可以一辈子不要长大。 家族的羽翼,家人的庇护,足以让她一生无忧。 奈何,如今皆成了黄粱一梦! “蓼蓼,”陈酿抬手招她至身旁,“今日天朗气清,山上风景甚好,蓼蓼陪我四处走一走吧!” 七娘欣然应下,点点头,忙将他床头的犁杖拿来。 陈酿只摆摆手: “不必了,已然大好,我出门将经骨活动一番。” “也好。”七娘上前搀着他,“那酿哥哥要慢些,蓼蓼扶着你。” 陈酿点了下头,师徒二人便一同出门。 山上远离尘嚣,自有一片清新之态。行在田间,只觉盈着一怀暖风,颇是怡人。 零星几株桃花,温柔可爱,似乎已泛起一团红粉颜色。嫩柳垂杨,虽不成典雅之形,却是山间无心插柳所得,更添一分天然。 正两个孩童结伴而过,见着师徒二人,行了个前日学的揖礼。 只听他们齐声道: “陈先生早,谢先生早!” 说罢,因还记挂着功课,遂也匆匆告辞去了。 陈酿转头看向七娘,微微含笑,道: “谢先生?” 七娘亦仰面回视,大有当仁不让之态。 只听她道: “正是了!我带他们念书,自然该唤我先生。酿哥哥,如今,我亦是个小先生了!” 陈酿忍俊不禁: “好好好,谢先生!可真够威风的啊!” 七娘看他一眼,只道: “我威风,可酿哥哥更威风!” “此话怎解?”陈酿倒要看看,她还有多少歪理。 七娘得意一笑,遂道: “酿哥哥是我之先生,我既做了先生,酿哥哥可不是师公了?还不威风啊!” 师公?亏她想得出!这世上,哪有如此年纪轻轻的师公来? 陈酿负手而立,低头看着她,故作正色道: “巧言令色!” 七娘亦低头笑笑。她本是扶着陈酿的,不知何时,竟变作了挽着他。 连日的颠沛流离,行路匆匆,二人于男女大妨之上,倒也不似从前那般拘谨。只当作自家兄妹,相依为命,总比在汴京时亲近许多。 田间小径很是安宁,二人缓步而行,聊赏春景。 征战之际,这样的时光,总是太难得了,竟似偷来的一般。让人惶惶不安,又不舍放手。 陈酿心中何尝不明白?此处这片桃花源,纵然再好,到底不是久留之地。 一旦金人大军来犯,承腹背受敌之势,此处便宛若孤立之岛。长此以往,不过垂死之争,焉有存活之望? 况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汴京已然沦陷,大宋举国南迁。国破时节,众人皆太难了。 只是,这些思虑,陈酿自不会同七娘讲。她难得偷享片刻安宁,又怎忍心来? 至于日后的安排打算,她能糊涂,他却不能!清醒是残忍的,可他必须一清二楚。 不论于时事,或是于他自己。 陈酿依旧缓步行走,七娘在身旁,吊着他的臂膀。 他看了看她,只道: “蓼蓼,待过了花朝,咱们便与史大哥史大嫂辞行吧!” 七娘一愣,忽抬眼望着他,神情有些退却。 她默了半晌,方低声道: “此处,不好么?” 陈酿望着她,看来,这孩子真是被吓坏了。 他叹了口气,遂道: “可此处,总不是咱们的家啊!” 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