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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里面究竟是谁。冯砚棠在闷热的坦克里面,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然而等冷汗下去,他发现,自己已经跑出来了! 冯砚棠一直开到僻静地方,这才换了衣衫, 出了坦克,他辨别了方向,这时就直奔东南而去。幸而他本身就是文职人员,又不是重要的首脑人物,因此并没人专门追查他,他半点也不敢停留,随着溃兵一路往前,趴车到了一个小城镇,终于找到了负责接应眷属、难民去台湾的机场。 冯砚棠至此才松了一口气,他表明了身份,机场工作人员立即安排他登机,他却问人家前些天有没有一个负伤的官长来过。那几人想了想,都说道:“没见过。” 冯砚棠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心脏直直的坠下去了,他慌忙又描述了一遍章司令的相貌特征,谁料人家答道:“要是真有这样的大官,我们还能没印象么?只怕是他还没过来。”冯砚棠还不信,找来他们的负责人,请他帮忙查找这几日去台的名册,却发觉里面果然没有章司令的名字。他顿时呆了,半晌,扭头就往回跑,那个小负责人见他举止怪异,慌忙追上去拉住他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别人?”冯砚棠道:“那不是别人,那是我的亲人!”负责人问:“那你要去哪里找?”冯砚棠急道:“我沿着这条路,回去阵地上找!”负责人惊道:“你疯了!现在到处都是共产党的兵,我们能守住这个机场,就已经是万幸,你还要回去?你不要命了!”冯砚棠不理他,推开了他就往外走,这负责人倒有点同情起冯砚棠来——大概他也有亲眷散失在茫茫的战场上——便死命拉住了他,说道:“你不如在这里等!军团司令不是一般身份,应该不会出事,你等上两天,也就该有消息了——像他那样的人,无论生死,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的。”冯砚棠茫然的看着他,虽然也明白他说的有理,却哪里理得清心绪?那负责人索性拉着他来到一间小休息室,让他坐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冯砚棠在屋里沉思了一阵子,知道眼下一片混乱,音讯全绝,即使真去了战场,找到章司令的几率也是渺茫,待在这里等反倒更有希望:因为这已是赴台的最后一条路线,章司令只要肯走,就一定会经过这儿——可问题是,他要是万一变了卦,又不肯走了该怎么办?不!不会的,他毕竟受了重伤,又有卫队长和军医在侧,这二人也不会让他轻易返回前线……左思右想之下,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坐卧不安的在机场等了两天,始终没有章司令的消息,只看见难民、伤兵、眷属一拨拨的来了又走。然而追兵也是越来越近了,他每天守在机场的路口,听着那隆隆的枪炮声,只觉得五内如焚,短短两天,他像是熬了二十年。第三天的早上,那个小负责人过来找他,告诉他说昨晚上已经接到了通知,送完最后一批眷属之后,就和守卫机场的官 兵一起撤退,他问冯砚棠跟不跟着一起走。冯砚棠疯子似的望着远处烟尘飞扬的马路,慢慢的说:“我再等等,再等等……”负责人急了:“再不走,可就没时间了!”冯砚棠笑着摇摇头:“那就不必管我了!早知今日,我当初又何必伤他?倘若能跟着他一起殉国,也是一桩美事!生同衾、死同xue,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这都是我自作聪明,反而害了彼此了!”说着已是泪如雨下,那负责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拉着他往里面去,他却用力甩开了人家,负责人无可奈何,只得站在一旁干看着他。 一队稀稀拉拉的残兵从远处走了过来,后面又跟着一辆慢慢开着的破轿车,这必定是守卫机场的官兵了,负责人慌忙上前接应,冯砚棠则是擦干了眼泪站起来。 冷风迎面拂来,他不自禁的想起那年在凤来饭店,是比这更糟的天气,比这更凛的寒风,可那天章司令送给他一件大氅,那件衣裳真暖啊,这暖意竟不知不觉的,支撑了他的半辈子—— “你要是不来,那必定是殉了国了,我说过,若是没有了你,绝不去海峡那边独活……你不要急,等我一刻,等我找到你,咱们一起走。” 他整了整衣裳,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既然等不到章司令,那也就不必留在这里了,无论前方有什么,都不再让他觉得可怕——他要去找他了,他们生生世世,都是要在一起的。 他跟那队士兵擦肩而过,负责人急得连声喊他:“冯先生,你别走啊!冯先生——”他却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顾往前走,直到那辆破烂的轿车里传出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冯处长?” 冯砚棠一下子就站住了!扭过头,他看见卫队长的脸,从那辆破轿车关不拢的车窗里探了出来,卫队长看着冯砚棠说:“你怎么会在这?”冯砚棠顾不得解释,扑过去问道:“我干爹呢?”卫队长道:“你别急,他也在这儿!”说着让开了窗户,冯砚棠便看见章司令躺在后座上,面色是高烧造成的不正常的烫红,一双眼睛里却有万语千言,正在默默的望着自己…… ☆、第 54 章 卫队长笑道:“这可真神了!你们俩,比亲父子还心有灵犀!司令都昏迷了一路了,可是刚才听见有人喊冯先生,他就有了反应,非得让我去看看那是喊的谁。我们本来都只顾着照顾他,谁也没往外面看,这一瞧,嘿,可不就是你嘛!差一点点就让你走过去了!” 冯砚棠眼圈还红肿着,闻言却是傻笑个不住,章司令没力气说话,只抬起手抚摸他的头发,他先前让冯砚棠气成那样,这几天却是日夜悬心,直到见了冯砚棠本人,他才松了一口气。若不是此时周身乏力,他真恨不得将这个蓬头垢面、神色疯癫、打过自己一枪的孽子一把搂进怀里来! 冯砚棠抓着章司令的手,送到唇边,用力亲了一下才说:“你真是能要我的命了!干爹,我以为你早走了,没想到登机的花名册里面根本就没有你的名字!我都快给吓疯了,你怎么又跑去守机场了!” 章司令笑了笑,卫队长便代他答道:“还不是因为你啊,冯处长!我们才来到后方,就听说阵地失守,司令当时就急了,我们死活拦着他,说你那么机灵,一定不会出事,才没让他返回前线去,恰好那守卫团的团长临阵溜号,司令恐怕机场这儿一朝失陷,你们就全都走不成了,便不顾伤痛,代理了守卫团长的职责。要不怎么全省都沦陷了,只有这个机场还可以工作?还不是因为司令舍命守在前头!若不是他高烧到站不起来了,接到命令还不愿意往后退呢!” 冯砚棠一语不发,将章司令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上来,章司令觉出来手心里一阵湿漉漉的,知道他又流泪了,便轻声说:“别哭,没事,都结束了。”冯砚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