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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听见人体重重掼上床的声音,那尖利女声道:“扒光这个贱人,让本宫看看她用什么身子狐媚陛下!” 布料哧哧撕裂的声音,她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 空气中突然又弥漫了热气,有人叮叮当当搬了水桶过来,是热水,还有些细微的铁器碰撞之声。 “就是这样的身子?”那女声慢慢笑了笑,“红颜骷髅,美人白骨,如今给你把这皮相脱干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狐媚陛下?” “哗啦!” 热水泼出的声音,仿佛泼在她心上,她颤了颤,那么热中觉得巨大的寒冷,床上呜呜挣扎之声越发扑腾的剧烈,那女声却在笑,道,“塞口布拿开,我要听听这贱蹄子的呻吟,和在床上是不是一样?” 布一拿开,许宛的惨叫声便火山般的喷发出来,凄厉得整个宫室都似乎震了震。 “梳!给我梳!”那女声狠狠道,“让这个不知羞耻勾引陛下的贱人,好好看看她自己的烂rou!” “恶妇——”许宛全身的皮rou都已被烫烂,在血rou糜烂中死死盯住她,挣扎着骂,“你亦会羞耻而死!” “是吗?可惜你不能让本宫羞耻而死,谁也不能。”那女人冷冷笑,忽然偏一偏头,道,“这么个好戏,怎么能不让该看的人看见?来,把那柜子给我劈开一条缝。” 眼前闪电一亮,柜子上劈开了一刀,正好可以让人看见床的缝。 她颤了颤。 床上那是什么…… 一团血……一团rou……一团渐渐露出白骨的人架子……铁梳子举起落下……带起碎裂的rou屑……鲜血沥沥染红整个床褥,直至浸入木质之中永远不改……许宛的惨呼声青紫血红,似酷烈的风,剧痛的四面飞撞,撞向整个空寂而屏息的宫室…… 梳洗……梳洗……前世里听说过的最惨烈的酷刑,生生发生在这个生了她养了她保护了她五年的女人身上! 而她在那样的黑暗里,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她蹲在柜子里,背靠着冰凉的木板,像靠着漫天漫地的冰山,那般的冷那般的冷,黑暗夹杂着血红飞旋着卷下来,呼啦啦将她一裹,粘腻的血浆气息纠缠着将她扯紧,扯出她的心肝五脏,扯得她片片飞碎炸裂成灰…… “哎……不早了,陛下大抵要找我了。”昏惨惨油灯光芒下,满头珠翠的女子突然转头,意犹未尽的看向她的方向。 她身侧,原本被她身子挡着的一个方向,突然转出清俊的白衣少年,纤尘不染肌骨晶莹,文雅而疏离的向璇玑皇后微微躬身,道,“姨母,交给我处理好了。” “嗯。”璇玑皇后拍拍他,“越儿,别让那女人太快死,给我延续她的命,让她好好尝尝滋味,还有,记得斩草除根。” 少年无言躬身。 …… 孟扶摇突然大力推开柜子门。 她推得如此剧烈,轰然一声柜子门散了,柜子也四分五裂成几块木块,噼噼啪啪坠落在地。 关了她五年,承载了她童年里最黑暗记忆的柜子,在十四年后终于崩散。 孟扶摇头也不回,直入床边,那床已经整个发黑,因为浸满了许宛的血,蛀坏腐朽不成模样,她掀起那一触手便碎裂的浑黑的被褥,在床缝里一阵掏摸。 半晌她缩回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上有字,布包里是那朵小小的玉莲花。 玉莲花已经不是玉莲花,通体淡红,当年玉脉被鲜血整个浸透,成为了一朵血莲花。 孟扶摇将那小小一朵攥在掌心,突然冷冷一甩,血莲花蹦开去,在地上打了几个翻滚,正好滚到宗越脚下。 宗越注视那朵血莲花,不知为何手指有些颤抖,孟扶摇已经直直走了过去,走过宗越身边,停也不停从他身边挤过去,门窄小,也已经腐朽,这么一挤顿时挤散,门框吱吱嘎嘎落下来,宗越伸手为她挡,自己却落得一头灰,孟扶摇却看也不看走了过去。 她直奔宫门之外,对墙一踹,轰一声宫门上悬着的匾落下来,砸在地上,孟扶摇上前用脚擦去匾上厚厚的灰尘,两个大字露出来: “烟凌” 烟凌宫。 孟扶摇又是一脚,这回更凶猛更凌厉,久未修葺的宫墙哪里经得起她那么神力一踹,哗啦啦齐齐倾倒下来。 宫墙倒塌,尘烟腾腾弥漫而起,孟扶摇不避不让,立在灰黄的尘烟里,目光四处搜索。 她的目光突然定住。 左侧宫墙之下,露出一个布包的一角。 看着那个布包,孟扶摇身子颤一颤,然而她立即咬了咬牙,大步走过去。 她蹲下身,用手扒开那些泥土,解开布包的结。 一副白惨惨的骨骼落入她眼帘。 许宛。 埋在烟凌宫墙下十四年的许宛。 十四年后,她重见天日,终于和这一世女儿再次相见。 风从遥远的地方刮过来,春风也可以如此的冷,带着如十四年前噩梦一般的血腥和黑暗的气息,呜咽盘旋。 孟扶摇抱着那包骨殖,痴痴的站在半截宫墙之下,直到那冰冷的骨头抱在怀中,坚硬而凉的骨头yingying的抵着她的心口,她坚持到现在的镇静才终于慢慢溃堤,她开始发抖,越抖越剧烈越抖越站不住,顺着宫墙慢慢的跪下来,跪在那埋下布包的小小的土坑前。 突然“哗啦”一下,眼泪便流了满脸。 那么多的眼泪,自从那夜得知真相开始便一直冰在心里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此刻终于如洪水暴发一般冲破心的堤防涌出,她没遮没挡的哭,撕心裂肺的哭,浑身抽搐的哭,昏天黑地的哭,泉水般的眼泪滴在手中骨殖之上,将骨殖染透,一分分的重起来,沉沉的压在心上,尖利的断骨那般狠狠的戳着,穿心透肠的疼痛。 ……这么多年墙压着……累着你了…… ……那恶妇真的羞耻而死了……你女儿给你报仇了…… ……我现在很好很好……五洲大陆最高贵的……王…… ……对不起……我以前还曾怪过你遗弃我,不想找你……对不起…… ……下辈子,远离皇宫吧…… 月色渐渐升上来,一弯淡青的残影,勾勒出破碎宫墙的深深浅浅的轮廓,照见废弃的宫室之前长跪落泪的黑衣女子;照见名动五洲纵横七国的大瀚孟王,这一刻一生里最为凄凉的心境。 很久很久以后,她将那布包小心的拢好,抱在怀中,站起来。 然后她霍然扭头。 盯着宗越。 盯着自从许宛骨殖被孟扶摇找出,便一直僵在门框灰尘之下的宗越。 第十九章 谁是狼王 她的目光像是把这冷冷的月色削薄,削成千片万片,每片都是冰凌般的刀,每把刀都搅动这春夜浮动的水光,逼向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