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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北侯爷裴正川出身高贵,他母亲穆阿是元朝大将舒伦之女。虎父无犬女,这位名叫穆阿的女将军便是坚守在辽东的一道天堑。 洪武年间,辽东久攻不下,穆阿雄踞一方。 有人向洪武皇帝献计,英雄难过美人关,反之亦然。 穆阿领军巡防时遇见了昏倒在林海雪原的年轻书生裴蓑,裴蓑博学而强识,与腐朽糜烂只知享乐的蒙古贵族青年截然不同,他似一道清风吹进了穆阿严寒苦行的生活,他们相恋了。 一年之后,穆阿产下儿子裴正川,她那韧如青竹的丈夫却在一个冬日深夜失踪了,并且带走走了她的虎符。 虎符丢失,将令不存。 穆阿抱着幼子站在城墙之上,军士夺下了她怀中幼子,穆阿却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茫茫雪原上一滴红血溅四方,尸体尚温热,她清明目光仍瞭望北疆。 女将军一生倥偬,以死为军令殉葬。 然,蒙古的统治者却没有这般决绝意志,他们与大明妥协了。他们回到了最初的来处,那一片无垠的草原。 蒙古归还了裴蓑的孩子,裴蓑却没有回大明封功受赏。他带着穆阿的虎符,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在辽东的雪原里消失了。 有人说裴蓑隐匿在了江湖,其实自那一晚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连同那一块带走穆阿性命的虎符。 洪武皇帝赐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幼子裴正川一等侯爵,袭三代。 魏北侯裴正川育有三子,嫡长子裴墀,范明瑰要嫁的便是庶次子裴无忧,当日陈七的庶母说与陈七的亲事也是这位二少爷裴无忧。 璎珞与伶俐取了梅子酒过来,又用提篮装好,恰好小厮过来通报,说闵家公子正在门口。青棠与明瑰走在前头,两人皆着蓝色,闵梦余则穿着霜白的锦袍,一身贵气盈袖扑面,他冲着两位姑娘行了一礼,道:“小生得幸于今日端午盛节陪着二位姑娘出游,实在荣幸之至,二位姑娘,这就请吧。” 范明瑰与霍青棠相视一笑,转身从两个丫头手上接过篮子,递上去道:“闵家哥哥,这是我们送你的节礼,一点薄礼,聊表心意,请你笑纳。” 她们二人同声同气,惹来闵梦余开怀一笑,他一手接过一个篮子,直笑:“不敢嫌弃,二位姑娘厚爱,小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小厮接过篮子,闵梦余道:“带璎珞与伶俐二位姑娘去坐后头的车。”马车有两辆,后头还跟着一辆小一些的,范明瑰瞧着伶俐,吩咐她:“去吧,我同闵家哥哥和青棠坐前头,你随璎珞坐后头。”伶俐听话去了,范明瑰直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人上了马车,明瑰道:“我只得这一千两银子,这就是我的嫁妆钱,我娘说了,死生由我,她不再管我,今日我偏要殊死一搏。” 闵梦余闻言,轻轻摇头,只道:“胡言乱语,千两银子哪里值得你将生死置之于口,真是胡言乱语。”瞧见范明瑰认真神态,又道:“莫要害怕,我必不会教你失了银子,你信我否?” 范明瑰掏出一个荷包,她将荷包紧紧握在手中,随后又看向闵梦余,定声道:“闵家哥哥,我信你,即使输了,也是我的选择,与人无尤。” 她目光坚定,闵梦余瞧她神色,心道,这倒是个好丫头,比她爹强多了。范锡夕那个庸才竟养出了这样的女儿,不得不说是大幸运。 闵梦余自旧年考中进士后直接外放,他没有入翰林院受清修编纂之苦,因着闵尚书的关系,他外放也不同于别人艰难,出京就放了个好地方,富甲一方的苏州城。 他来苏州城一年有余,亲眼见这太湖表里光怪陆离,非寻常人能获益。譬如旧年的龙舟赛结果就出人意料,今年当然尚未可知,焉知那些人会不会故技重施,让过去表现平平的船只当一匹黑马一般杀出来。 闵梦余原本也无甚么把握,或许受了范明瑰情绪感染,他给出承诺:“得你一言,我必尽力,你莫要忧思,有我在,虽赢不了多少,但也绝不会教你亏了本钱。” 天香楼内。 三楼视线好的厢房早被哄抢一空,青棠一行进了二楼中间靠左的一间厢房,这房内视线一般,窗口望东要伸出头去,望西则要探出半个身子,否则只能看清龙船驶过的中段路程。 龙舟戌时开赛,到申时末截止下单,如今已经是未时二刻,也就是说,要下单的话只有最后一个时辰了。 霍青棠望着湖面,同闵梦余道:“闵家哥哥,凤艒降了兑率,如今是一兑六,我相信凤艒一定会角逐出列。” 闵梦余点头,又笑道:“既然赌一把,买这种又有甚么意思,我赌篾舫出位。” 沙漏静悄悄的过,申时一刻,闵梦余没动,霍青棠望着湖面,范明瑰捏着荷包,手心里沁出了薄汗。 申时二刻,霍青棠与闵梦余对视一眼,闵梦余起身,手里捏着范明瑰的一千两银票,霍青棠又塞了三百两银票到他手中,低声道:“闵家哥哥,我买凤艒。” 早上史侍郎给的红封里有五十两银票,并着原先的二百五十两,霍青棠将全副身家压在了凤艒一船上,闵梦余点头,起身出去了。 霍青棠和范明瑰坐在厢房里,两个丫头在屏风外头守着,不多时,闵梦余回来,还托着一个茶盘,上面有一口酥和枣泥糕双色点心,还有三盏茶。他微微笑,“急什么,喝杯茶润润嗓子。” 范明瑰手心里全是汗,闵梦余拿出一张回条给她,道:“你要是赢了,这张纸就是一万四千两银子,价值千金,可莫要被你的汗珠子沾湿了。” 范明瑰手里的帕子快要搅成一团咸菜,闵梦余招呼小厮进来,“去打盆水来给二位姑娘净手。” 申时三刻到,停止下注。杏姑抱起琵琶,准备起身离开中堂。 一个大眼珠子的少年将一沓银票拍在案台上,脆声道:“十万两,篾舫。” “铮”,杏姑抱着琵琶的手拨弄出定魂一响。 少年笑吟吟的,“怎么,不敢接?” 杏姑世故的双眼游移不定,她抱着琵琶复又坐下,手指在弦上拨弄几下,并不答话。 “天香楼杏姑,童叟无欺,区区十万两就胆怯了?” 琵琶弦硬,杏姑指尖翻动,半曲过后,她一把将琵琶横压在银票上方,半笑道:“天香楼杏姑,童叟无欺,十万两,篾舫。” 杏姑收了宝卷的银票,另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又走了过来,这姑娘皮肤略黑,鼻子倒生的好,秀丽笔直,她将手上包袱扔到案台上,“压篾舫。” 揭开包袱,里头有十个金元宝,一个元宝净重五十两,这姑娘一手竟提动了五百两的金子。 杏姑收起包袱,笑言一句:“今日倒是个好日子,全苏州城的财主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