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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层层。“沉某受尚书令之托,为夏公子的婚事前来。” 陆重霜微微挑眉,漆黑的双眸定神瞧了他一会儿,道:“夏鸢下的药。” “是。”沉怀南应得痛快。 他沉默片刻,语调稍降。“尚书令的意思是……求娶一事需您独自上奏,三拒三迎,婚事乃成。” 陆重霜听闻,脸色顿时阴沉。 她与夏文宣如今木已成舟,于情于理,迎他过门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美事。其中曲折在于是她与夏鸢一同上奏,还是她独自上奏。若是与夏鸢一同上奏,你情我愿,纵使圣上也无从反对。若她独自上奏,则是明摆着要拉拢夏家势力,无异于向圣上直言野心。 而夏鸢所说的三拒三迎,左不过是要给自己留后路,两袖一甩佯装无辜,向皇太女以及吴王表明:自己将独子许给晋王实属不得已。再加上夏鸢膝下三女,两女皆迎了吴王派系下大臣的公子,心思昭然若揭。 陆重霜冷冷一笑。“若本王不认账,如何?” “若您不认账,夏公子余生便要在道观辟谷修仙了。”沉怀南轻声说着,一勺一勺将茶汤舀入黑瓷盏。“花园私会,始乱终弃。此事宣扬出去,您还是陷于不义之地……殿下可不能为一口气与尚书令交恶。” 年仅四十便能坐上大楚宰相的位置……夏鸢不光是老狐狸,还是一只心狠手辣的老狐狸。 “好好的,你怎么摇身一变,替夏鸢来传话了?”陆重霜接过沉怀南手中的茶盏,丝毫不见方才的怒意。 “未来都是一家人,沉某总得认识认识。”沉怀南说得轻描淡写。“何况送出去的男子,泼出去的水。待到夏公子成了殿下正君,他便跟您是一条路子上的人,以什么手段迎回来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说道最后,尾调带了几分笑,清癯的面庞霎时活了起来,活像一只偷到食物的狐獴。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男人。 从收买晨风递送信笺,到如今勾上夏鸢,亥时入王府……还真是一环套一环地把她的心往里勾。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两边不得罪。”陆重霜浅笑着摇摇头,端起黑瓷盏,尝了尝这茶汤的滋味。 辛香提神,应是加了苏合香的缘故。 “沉某不敢。”沉怀南眉眼低垂,微微弓身。 “嘴上说着不敢,实际你什么是不敢的?”陆重霜说着,伸手将浅尝一口的茶汤从他的肩膀淋下,飞溅的水珠将他掩在衣襟下的脖颈烫得微红,腰间的绿丝绦被浸湿后显现出沉甸甸的深绿。“告诉本王,入王府后你预备同谁结盟?长庚还是夏文宣?” 沉怀南一动不动地受下,嘴边噙着一抹和煦的笑:“沉某始终都是您的人。” 一盏茶倒尽,其声恰似珠玉落银盘,大殿内点着的十五连盏金灯令相对而坐的两人的影一直铺到门前,横梁明晃晃地亮着。门外的雪粒子簌簌坠,落满庭前的石阶。 “你同长庚说了什么,竟让他点头同意放你入晋王府。”陆重霜说。 沈怀南先是一愣,继而意识到晋王已经猜到自己会拉拢她身边唯一的男宠。他悄然握拳,含笑道:“沈某说——殿下总归是要迎公子的,将来一朝称帝,后宫男子只会多不会少,内侍大人为何不趁早拉拢些自己人在身边?” 沈怀南天生长了一张能说动人的嘴,句句都能戳中长庚肺腑。 巧的是,这份小心思恰好踩中了陆重霜的意图。 夏文宣身份地位无可动摇,最怕的便是入王府后一手遮天,若是长庚愿与沈怀南联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手段,但我可以为你破例。”陆重霜缓声道。“只要你能保持这份聪明。” 沈怀南喉结微动,仍是那派不改的笑颜。他抽开腰间的丝绦,从丧服到里衣,层层松散开来,露出消瘦的身躯。 “服丧九月,一月未过……这般耐不住?”陆重霜调笑。 沈怀南撩开陆重霜耳畔的发,冲耳蜗呼着热气,嗓音低哑:“殿下,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及时行乐才是正事。” 陆重霜被他这番胡乱搬用圣人之言的无耻行径逗乐了。她细细去端详他的面容,才发觉他脸侧生了一点淡褐色的小痣,缀在颧骨以下半寸。便是这点小痣令他跳脱了平庸的斯文秀雅,像是密语般泄露出狡诈本性。 往后晋王府的后院只会添人,不会少人……她需要一个有手腕的男子坐镇,保全各方平衡。 她抬起他的下巴,在那一粒小痣上落下浅浅的吻,“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免得被人瞧见多生事端。” 翌日一早,前来服侍洗漱的并非长庚,而是身着灰青色裙裾的葶花。她板着脸,轻手轻脚地为主子的鬓发摸上兰膏,从半合的仙人驾鹤纹木匣内挑拣一番后,斜斜地将两三支珍珠梅花簪插入鬓发。她上身微倾,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自己的手艺,反复确认没有一丝差错后,才退后半步。 “有事?”陆重霜问。 葶花踌躇片刻,沉声道:“昨夜亥时,巡夜的士卒在留香阁目睹长庚杀人。长庚说是找到了给您下药的贼子,可……彼时夜深,不敢惊扰殿下。” “长庚如今在哪。” “婢子已命春泣将其押解至王府监牢。” “放了吧,”陆重霜不急不缓地说。 “殿下!”葶花声调骤升,含着三分怨气说。“并非婢子执意告状,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小侍死了便死了,不是大事,可就冲长庚这恃宠而骄的个性,殿下也万万不能再留!” “你们呀,一个个的,”陆重霜无可奈何地长舒一口气,“你看春泣不顺眼,看长庚亦不顺眼……你到底看谁顺眼?” “殿下身边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叫婢子如何放心?”葶花义正言辞。“待到尚书令家的夏公子入府,哪怕殿下日日宣yin,婢子也绝不拦一句。” 提到夏文宣,陆重霜耐不住轻笑。她拨弄着手腕儿上的扭丝翡翠镯,耷拉着眼眸问:“你可知昨夜谁来了?” 葶花眉头一紧,急忙问:“谁?” “渠州刺史之子沈怀南,”陆重霜道,“说是奉了尚书令夏鸢的命令前来。” “夜半?” 陆重霜颔首。“夏鸢要为儿子在我晋王府中铺路,顺藤摸瓜找上沈怀南我并不意外。她要我上奏求娶夏文宣,再由她出面拒绝,如此走上两三回,才会点头同意这门婚事。我若不答应,她便将花园窃情抖落出去,直接将夏文宣送入道观,再以此事为契机,与吴王或皇太女结盟。” “那夏鸢好大的胃口,看这架势是要三道通吃了。” “不,她是想与我结盟。”陆重霜轻笑。“想来那对被夏文宣杖毙的野鸳鸯,也是她的礼物。” 她就说怎么这么巧,偏偏就遇上了陆怜清的探子,想来是夏鸢在用这两人的死来向她示好。 夏文宣毕竟是尚书令家的独子,没必要为一点催情的脏东西坏了这段姻缘,夏鸢若没有十二万分的把握,也不会这样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