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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挂金鱼袋。一张宽厚温顺的圆脸,见谁都是笑脸相迎,眼睛又小又窄,眉毛也细,上唇鼓鼓的,有点儿龅牙,活像某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 接待四方来客的家伙,自然长着一张恭顺和气的脸。 鸿胪寺,前朝曰宾部,大楚后将其迁出尚书省,改称鸿胪,署为寺,掌外交。设卿一员,从三品。少卿两员,从四品。每逢四方夷狄来朝,辨其等位,以宾待之。 见晋王下车,李柚趋步上前,拱手行礼。“殿下。” “你我之间不必拘礼。”陆重霜轻轻按下她的手。 “殿下可不像是来看老朋友的,”李柚莞尔一笑,将她引入室内。 屋内置一张梨花木矮桌,一盏黑陶杯盛着的酒,一局未完的棋,以及一个落地青瓷瓶,瓶内枯枝三两根。 户牖空对落梅,缥绿的薄纱自房梁垂落。 “你倒是雅兴十足。”陆重霜说着,解开大氅,一旁的葶花随即接下,退居主子身后。 “殿下见笑了。”李柚道。 她垂眸扫一眼未完的棋局,俯身一粒一粒地拾起棋盘上的黑白子,归拢进不同的竹篓子。“殿下此次来可是为了阿史那摄图?” “正是。” “殿下大可放心,我鸿胪寺也不是吃素的。”李柚侧脸笑道。“底层人员往来进出皆需门籍,身份不明者绝不放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手下人心里门清儿。何况还有典客署盯着那群狼崽子。” 陆重霜沉吟片刻,低声道:“他meimei的一条胳膊是被我砍断的……” “殿下?” “他在你手下,我一万个放心。”陆重霜抬手,面色凝重。“本王忧心的是上元。” 天官赐福上元日,灯月相映,鱼龙混杂。 李柚双眉微蹙,倏忽来了句:“这突厥来访必然由鸿胪寺接待……殿下,你与我交好,您觉得圣上知不知情?” 陆重霜神色未改,只看着她,候着她嘴里的余话。 “官场如战场……您征战归来,势单力薄。”李柚说着,右手抖了下装棋的竹篓,哐当一声。“圣上为何让您去接待曾经的死敌?只因皇太女的两三句话?” 陆重霜轻笑:“不然?” “您聪明绝顶,怎么偏偏在这事上犯糊涂。”李柚叹了口气。“圣上是老了,糊涂了,但也不至于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李柚非皇家人,早年又常驻陇西,里头的弯弯绕绕她不懂,陆重霜也没必要说,说了也是一地鸡毛。 她没吭声,眉宇间流淌着漠然的气息。 “要在朝堂头角峥嵘,得想法子出奇制胜才行。”李柚接着说。她伸出一根微胖的手指,舌尖舔了下唇,又迅速收回。“若是真有乱子,我等可以借力……打力。” “只是个猜想。”陆重霜道。 “有没有乱子这事儿其实也不是阿史那摄图说了算,”李柚慢悠悠地说,眼神落在晋王身后弓肩垂首的女侍身上。 葶花双唇紧闭,生怕露出半点声响。能听见这种腌臜事是被主子信任,嘴闭不紧就是灭口。给贵人干事,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挫骨扬灰。 陆重霜搓捻着手指,下一秒就回过味来,忍不住调侃一句:“你倒是面如佛陀,心如蛇蝎。” 自己做局自己解,借突厥人的手在长安立威——这点子够阴。 “任职鸿胪寺,不得己、不得已……”李柚急忙摆手,只见外头一层肥白细腻的皮rou在笑。“您到底什么主意,我李柚一概不知,我只管我鸿胪寺上下老小。” 她刚点了苗头,又双手一摊要逃跑了。 陆重霜不想勉强。储君之争暗潮涌动,谁也不想把新皇登基的喜庆日子变成自己的忌日,没心思的忠心耿耿,有心思的望风而动。 只可惜举棋不定的人,往往不得好死,陆重霜想着,微微一笑。 “你觉得顾鸿云揣的是什么心思?”她面容带笑地问李柚。 “小人不敢乱下猜测。”李柚伏身。“他的心是黑是白,还需殿下定夺。” 忽而窗外来了一阵风,白梅簌簌落了一地。 那抹被悬着的春日浮萍般的淡绿纱幔被吹得卷起,泠泠的风夹带着隐秘的花香袭了进来,杯中酒液微晃,屋内人鬓边的碎发起起落落。 “葶花。”陆重霜回眸。“将带来的几位男侍领来给大人瞧一眼,好给鸿胪寺添几个打杂的仆役。” “不必带进来了,”李柚说。“恰好典客署来跟我抱怨说顾公子那儿缺人,她们忙不过来……直接送去那儿吧。” 陆重霜笑了下,眼眸沉沉的仿佛结着一层薄冰的湖泊。 隔了一会儿,李柚也笑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应当喝点热酒,吃点新烤的羊rou。”李柚抚了一下脸侧的碎发,将它们塞回头巾。 她望着面前贵不可言的皇女,还有她乌云般的黑发上插着的成对的多宝琉璃钗……曾经一起带头巾的人,此时带上了玉石,也回到了她应当要去的地方。两人相差八九岁,彼时相遇,李柚暗暗地将她视作胞妹,可皇家的人哪会是她的meimei,踏入长安城的第一步便注定她们是两类人。 “有机会在城郊寻个酒肆,”陆重霜说,“暮春不错。” 暮春策马出城,在野郊挂着番旗的酒肆吃两口新鲜鱼脍,喝几杯绿蚁酒,待到微醺,牵马在碧绿的草上缓缓地走……的确是一桩美事。 分别前,李柚在陆重霜身侧低声添一句:“殿下日后要多保重,未来的路上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您身边,但能交心的,将越来越少……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一个利字。” 陆重霜微微停一步,语气平静地说:“包括你?” “包括我。”李柚呵呵笑着,躬身行礼。 长庚苦苦守了好几个时辰,才盼到归来的车队。他疾步向前,先看到的是板着脸的葶花,继而门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主子的半张脸。 车内的陆重霜瞟他一眼,极淡的笑了。 长庚正打算双膝跪下、两手撑地,给主子当下车的脚蹬,却被她唇中轻轻的一声“过来”捆住了心神。 她伸出手,示意他上前搀扶。 长庚微微抿唇,握住她的手,如同扶住一枝梅。 殿内早已焚起香炉,干燥的沉香木在金炉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呛人,反而有种融融的暖意。 长庚解开陆重霜身上的狐裘大氅挂在香炉边熏衣,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声:“殿下今日可见到了那突厥蛮子?” 陆重霜看着他,道:“吃醋了?” 长庚双眸低垂,快步走回主子身边,单膝跪地,捧起她的脚脱去鞋袜,“不敢。” “为夏文宣与沈怀南吃醋便算了,怎么连突厥人的醋也吃?” 她其实没打算去见顾鸿云,只是故意当着长庚的面说要去瞧别的男人……谁叫他吃醋的模样那样可爱。 “长庚不敢,”他重复,悄悄转了话题,“左宗主方才交与我一封信,要我呈给殿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 陆重霜接过,细细看完,语调骤然降了几分:“谁让你拆的信?” 长庚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