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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的便是自己? 屠刀尚未落下,被捉住的户部要提前发出警告的惨叫,化为惊醒猴群的第一声啼鸣,闹得人心惶惶,钳住她的手,令陆照月不敢下这个刀。 政坛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陆重霜玩得相当妙。 “那我便在春猎之时提早将风声散出去。殿下新婚燕尔,理当陪圣上安心打猎。” 夏鸢不露痕迹地提到婚事。 陆重霜笑着说:“夏大人费心了。” 于情,夏文宣性子好,生得也讨她喜爱;于理,关陇夏家何其强势,又有身为尚书令的夏鸢坐镇。 陆重霜自然会善待他。 “对了,听闻女帝最近命人拖走了几个陪臣,”陆重霜说,“怎么,又倦了?想要新人?” “不过是清理掉一匹不懂事的狂徒。”夏鸢解释。 几日前,宫内摆宴,琵琶名手正奏着曲,女帝一边赏舞,一边打着拍子唱和。几名素来受宠的小侍给女官送了好处,趁机凑到女帝身边服侍,不曾想女帝厌恶他们聒噪,一怒之下命人拖出殿门。 数名年岁正好的少年就此锒铛入狱。 事情虽小,可朝中不乏以小见大者,后宫里更是不缺爱嚼舌根的婆娘,一来二去,事情传得到处都是。 以至于京城内一时流言四起,道——“天下将大乱,君臣皆灭亡!” 陆重霜听后,反倒笑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笑完,她的眸子骤然暗沉,呢喃一句:“若是好事者的无心之举,便是上苍有眼;若是有心人在故意散播……啧,不知是谁家动了歪心思在为自己造势。” “殿下慢点喝,您别看杯中酒淡如水,后劲足着呢。”夏鸢伸长胳膊,为她斟满酒盏。 几壶见底,二人当谈的也谈尽。 陆重霜本要坐车回府,转念一想,低声命女婢退离,而后悄然拐到夏文宣的阁子里。 她是习武之人,步伐轻,落在廊道如同一只青鸟栖息在枝头。 夏文宣正忙着处理脚底粘泥的锦靴,半跪在地上拿吸墨的缎子擦拭。 陆重霜在他身后瞧了一会儿,微微一笑。 “文宣,”她唤道。 夏文宣浑身一颤,刚要转头,却被她止住。 “别转头,”陆重霜忽然说,“不吉利。” 坊间传闻,公子出嫁前几日不能与妻主见面,说是会有冲撞,对日后不好。 仪制礼未有规定,可她这么说,夏文宣愿意照做。 “殿下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陆重霜笑道。 夏文宣微微抿唇,面上浮现一层薄红,舌头打结似的问她:“殿下与阿娘在谈什么?” “政事。”陆重霜道。“无趣的很,就不同你说了。” 其实您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他在心里暗暗说。 “白日喝酒对身子不好,”夏文宣话锋一转。 “喏,还没嫁到晋王府呢,就开始管妻主了。”陆重霜吃吃笑起来。“还有,莫要再叫殿下,说过要改口叫青娘的。” 夏文宣悄悄攥紧手,道了句:“青娘。” “嗯,心肝儿。”酒意上头,陆重霜口齿间打了个旋,念得缠绵悱恻,“我今日是顺道来见你,不久留,被旁人瞧见对你也不好。” 夏文宣应了声嗯。 他听见女人细碎的脚步声,还是忍不住回头的心,稍稍侧面,目送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实在车不动,凑活着看剧情吧……我是废物……) 金缕衣 (十) 夏文宣出嫁那一日,长安城内外并不太平。 去年南边的瑞兰江决堤,又恰逢秋季暴雨,粮食欠收不说,几万百姓流离失所。几个州县的长官怕被问责,一昧互相推诿,赈灾的事儿统统被压在地方传不上去。待到尸横遍野、瞒无可瞒,这笔账才一层层递送中央。 彼时,已是孟冬。 负责此事的朝臣第一次上奏,是在冬初,女帝下旨命户部诸位拨粮。 圣上潦草一句话,户部可是犯难,账目亏空不是一日两日,是接连几年入不敷出。近两年户部但凡遇到无钱可用,而圣上又要大办宴饮的窘境,大多是由太女、中书令所代表的于家、尚书令所代表的夏家慷慨解囊。 东拼西凑,集了一批米粮给南边送去,本以为能缓一口气。 可大楚三位手腕能耐一等一的宰相万万没料到,更为可笑的事还在后头。 地方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里汇报受灾百姓人数为一万四千人,实则三万八千人,拿不到安葬父母妻儿的钱财,只得就地挖坑掩埋。 家家有伏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 第二次意图上书水患之事是在年前,本想谈账目亏空与第二次拨粮,奈何女帝心不在此,大朝还没开头,就被皇太女三言两语带走,散朝后,臣子们也就记得太女尖细软糯的嗓音和那旧槐花新染的蜜色袄。 事情一拖再拖,可活人张嘴要吃饭,这从去年压到今年,叫唤的生民全成了死尸。 等着、耗着,年夜的纵情声色过了,上元纵火的轩然大波也过了。 鸾和十九年轻飘飘地翻篇,鸾和二十年的春风已然翩翩而起。 三省六部九寺好容易熬到时态平息,意欲再提此事,却因春猎不了了之。 夏文宣入晋王府,恰好卡在这皇家狩猎前夕。 春草才没马蹄,花林疏落,埋在南边浅滩下的死尸快要演变为一场凶悍的瘟疫,而朝中的诸位能臣不发一言,无声息地开始选择未来入住金銮殿的皇女。 他们正悄然等待。 等炼丹服药、沉湎男色的鸾和女帝松开她描摹成朱红的十指。 等一场太白经天的异象。 屋外早早响起奴仆步履匆匆的乱响,走路声、谈话声、时隐时现的鸟鸣声、金玉相撞之声,交杂成一团。 夏文宣在众奴仆的服侍下,梳发带冠,先抹面脂手膏,再浅浅擦一层细粉,描眉,双唇点少许口脂。嫁衣拿巴掌大的金熏炉一层层烤着,两个时辰后取出,沁人心脾的草木香迎面而来。 申时,代为催妆的葶花与春泣登门。 春泣率一排骑马的军娘子在尚书府邸外催妆,其声震天,而后葶花入府递送催妆诗,迎夏文宣,俯拜行礼,朗声唤了句:“公子。”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难怪先前传言说晋王为了婚事派人推倒了行道两旁的土墙。 婚事自然要极尽铺张,哪怕时间紧凑,也要拿出晋王府和尚书府的排场。 夏文宣攥紧手中遮面的长柄圆扇。他悄悄四处瞥了几眼,没见到晋王殿下的身影,兴许是还在与阿娘谈话。日色渐晚,婚服隐约的草木香在风中逐步散去,他想再看一眼妻主的小心思只得作罢,在数位贴身小侍的搀扶下步入车辇。 夏文宣如坠云雾,耳畔嗡嗡响,做梦似的被送到晋王府。 街道两旁观望的人群踮着脚挤作一团,谈论声如风般蔓延。她们张开手去拦婚车,意图讨点皇家的彩头,春泣带来的数百位军娘子爽朗地大笑着,挥舞手臂,但见蜜饯铜钱纷纷洒落,哪怕隔着车帘,夏文宣也能听见一路上叮叮咚咚的甜蜜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