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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浇上清冽的冷香烧酒;有油亮酥脆的炙鹌鹑脯,蘸淡芥末酱吃,极是提神醒舌;豆丝锅烧鹅则是肥瘦相间,蜂蜜调成的汁水已经完全吃进了豆丝里,底下那淡青色细瓷盘子里竟是干干净净的。正中央大盘子里供了条柳蒸的糟鲥鱼,入口而化,骨刺皆香。 四周星罗棋布的素菜则有软炸面筋、糟黄芽、酸辣鸡尖汤、牛髓油煎茄儿丝。揭开小蒸屉里则是一样样主食点心,荷花饼、白糖糕、酥油牛乳泡螺儿,再就是自己家里做出的椒盐银丝千层卷,用片不知什么翠绿叶子一个个包着,上面点缀了干玫瑰花瓣和黄姜丝儿,简直成了花卷界的暴发户。 一边忍着口水,一边把厨娘叫过来批评:“不是刚说的艰苦朴素么!你做这一桌子大鱼大rou,叫别人怎么效仿!”一边说一边心疼,指着那鱼,“这是战略物资!是要做成鱼脯给兵士们补充营养的!还有那么大个猪蹄,我三顿都吃不完!——这一顿饭花费多少,我府里的预算可没这么多吧!” 厨娘可委屈了,低头说:“这、这是孙大姐她们的吩咐……” 眼下武松出征未归,潘小园爱热闹,府衙里除了贞姐儿郓哥董蜈蚣,还邀请住进了不少梁山老兄弟,尤其是拖家带口的——孙雪娥一家、孙二娘一家、顾大嫂一家,萧让一家——俨然一个小梁山。厨娘一说“孙大姐”,倒不是信口胡诌。她立刻追问:“哪个?” 孙二娘不请自来,自己端着一碗饭,上面堆着几块猪rou,一边扒拉,一边笑道:“妹子别怪这顿饭铺张,谁叫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呢?不好好养着,难道饿着?这顿饭是我做主点的菜,你雪娥妹子帮忙做的……” 孙雪娥也屁颠屁颠的过来邀功:“六姐儿,你别管什么花钱多少,尽管胡吃海塞!等你开始吐的时候就后悔啦!人家说你是国家功臣,多一口饭吃不得?不多吃饭,将来怎么有力气养大胖小子?嘻嘻!” 厨娘小丫环齐齐点头附和:“夫人,你可是我们伺候过的最不讲究的,但也不能太不讲究……” 潘小园哭笑不得,指着孙雪娥说:“你忘了你胡吃海塞是啥后果了?后悔不?” 孙雪娥点点头:“后悔!后悔当初怎的没再多吃点儿呢!我闺女儿现在才十八斤不到,都不长rou了。人家都说,生出来之后得立刻让孩儿吃上奶,以后才会顺利。我是不凑巧,耽搁了不知许多久,可苦了孩儿了!嗦疼了也出不来一口。开始问了邻家,说是要按,请了婆子,疼死了也不管用,我就知道他们是合伙骗我家钱!然后去看大夫,开了一堆苦药渣子,还说让我多喝汤,肚子都要胀破了……” 潘小园彻底无语,提醒一句:“女孩儿养太胖,将来嫁不出去。” 好说歹说,这一桌子山珍海味叫其余的兄弟姐妹们分了。她自己挑了些鸡胸、炖豆、鲜果、乳羹等有营养的吃了。吩咐厨房:“以后的菜谱每天我自己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也不止是哪个厨娘丫头泄露出去,说自家潘夫人“食欲不振”,吃得不多。过不两天,李清照派人给她送来一盒时鲜水果——樱桃、荔枝、黄香瓜,在物资匮乏、运输不便的时节,尤为珍贵。赶紧亲手写了感谢信,派人去府上拜谢。再过几日,在外镇守的琼英托人给她送来两件精美的小红肚兜,说是训练之余,晚上挑灯绣出来的,一点心意。 明教兄弟们送来一大盒素点心,上面刻着张牙舞爪的火焰形状,说是能辟邪。郓哥、董蜈蚣、贞姐儿,这些小弟小妹们眼下都小有积蓄,也都各有孝敬。再过两天,开封府的人也送了礼物,打开一看,宗泽手抄的一本——不用说,这是嫌她文化程度太低,需要用心胎教。 潘小园还没来得及让人上门拜谢,这边一声圣旨到。赵楷的皇后出面,赐了她一堆钗环摆件绫罗绸缎,让几个宫里人风风光光送到家里来,引来看客无数。 赵楷对于“政变”团体怀有一种复杂的情愫:一方面,自己让人当吉祥物,十句话里能执行一句就不错,颇为不爽;另一方面,他本来是无缘皇位的,现在君临天下不说,自己也不用焦头烂额的忙国事,听听“议会”的意见,就成了众人交口称赞的明君。至于被剥夺的各种特权——反正他也没当过一天真皇帝,没经历“由奢入俭”的痛。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赵楷觉得只要金兵不打进来,日子就算挺惬意。大部分由他负责的“政事”,不外乎出席重大活动、嘉奖赏赐功臣、外加和皇亲国戚——尤其是桓哥儿——联络感情。也怕哪天被真的“弹劾”下去,因此对于“革命军”骨干,能拉拢就拉拢。尤其是手中有兵权的——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能重兵保护他,若是伺候不周到,往后难保不会来个逼宫戏码,那可大事不妙。 潘小园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箱子五光十色,总不能退回去,只好谢恩收了。挑一套低调的镶红宝石白玉累金丝头面戴上,以显皇恩浩荡。 收到的东西没福消受。李清照送来的荔枝还没吃完,就进入了吃啥吐啥的时节。身边众人大惊小怪,一会儿张罗着热牛乳,一会儿给她身边堆了成堆的酸梅果脯,一会儿又把大夫叫来,燕窝参汤一碗接一碗的端上来。 “夫人吃一口吧!别饿着孩子!” 一边咬着饼,一边歪在榻上,一张张审阅送上来的财政报告。吐的间隙,批上两笔。过一会儿又张罗着要去院子里散步。小丫环快哭了:“夫人还是卧床歇息……” 她不理会。就算自己没有丝毫实践经验,也知道寻常孕妇要是早早开始静卧“养胎”,几个月下来力气都没了,到时如何打硬仗?锻炼不能停。虽然自己没条件做什么快走瑜伽,但多活动活动总是没坏处的,况且一动起来,就不那么吐了。 走不多时,门房来报,说有客人。赶紧描眉梳头,回到中堂。 来的是常胜军里的契丹军医。她肃然起敬,只得连声称谢,乖乖请人家坐下来诊脉。 等那军医走了,她自己到外面院子里散步,正瞧见孙二娘搭竿晾衣服,见了她,勾勾手指,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一句:“妹子,你那个番兵番将的队伍……以后可要注意点儿来往。” 她睁大眼,第一反应是常胜军扰民了,问:“你是……听说什么了?” 孙二娘却扑哧笑了:“其实也是jiejie我多虑,自然知道你行的正立的直,不会做什么出格事儿,但架不住有人会多想……” 她刚隐约明白,那边蹲底下洗衣裳的孙雪娥大嗓门接话:“可不是!六姐儿每天干大事,这种闲言碎语的自然听不见,还得是我们这些老姐妹提点你不是?不过按我说,六姐儿你钱也有了,官儿也有了,虽然不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