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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吃了,身上披了一件粗布袍子,便是那邪物下的诅咒!只要除掉他,此咒便能破解。” 她颇有深意地看着我:“所以陛下派出了高手,务必要斩杀他。” 我此时才明白她来此处的真正目的,问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宋美人观察着我的表情,笑道:“臣妾的二弟在灵芝馆中效力,偶尔听朋友说起,臣妾也是与家人闲聊,才得知此事。说起这邪物,厉害的很,躲进了南边的山中;派去的探子找了几日,才发现那山中隐蔽处,竟住了好些妖物。” 南边的山中隐蔽处? 我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妖物?” 宋美人见戳在我痛处,隐隐得意起来:“可不是么?那山中瘴气四溢、路径不通,不见天日的地方却有一个村寨若隐若现,不是妖物么?臣妾听说,陛下已派了人手过去将他们统统除尽,这样娘娘以后再也不用怕邪物侵扰了。” 她毫不掩饰地看着我,似在品味着我脸上的慌乱,宽慰道:“娘娘安心,有陛下在,咱们什么也不用怕。” 说罢,莞尔一笑,退下了。 ☆、归云 夜风如水潜入衣襟,我纵马飞奔在驿道上。明亮星光下,这条道路延展,尽头掩在黑暗之中。 宋美人不愧是太后的传人,消息灵通、目光锐利,且心思机敏,不知她是何处看出了我的破绽,竟能猜到归云山与我的联系。 但事关归云山,我就算明知这是她推向我的圈套,也不得不跳进去。 那日待她意满志得地离开,我便传来乐江,命他打探消息虚实。乐江不明就里,却不敢违拗我,终是告知我,萧朔确是暗中派了一拨人手前往归云山。 挥手让他退下,我坐在空荡的昆阑殿中,有些头晕目眩。 冷静下来,我试探着开口唤道:“乐隐。” 没有回应。萧朔说过,自从入主魏宫,乐隐便不再跟随左右做我的暗卫,看来确实如此。 我哄着晟霰,静静等待天黑。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换上夜行衣翻越高墙,一切都驾轻就熟。乐非与乐川都跟随萧朔,不在宫中,即使他们在这里,也追不上我。 我跃出最后一道宫墙,在屋檐下的暗影中暂时栖身,待巡逻禁卫经过,一个闪身隐进路边树下,再几个腾跃,远离了外宫墙。 希望能赶在杀手们找到寨子之前赶到,通知大家逃走。 萧朔……当初你逃得性命、在归云山得救,为何现在要翻脸除尽山中之人?! 帝王之心,果真如此难以捉摸。 ***** 一路几乎未曾停歇,奔驰了两天一夜后,那熟悉的山峦曲线终于出现在眼前。我顾不得拴马,直接从马背上跃进林中。 但愿来得及,但愿来得及。 提着一口气,穿梭在幽暗林中,巢中归鸟被惊了好梦,纷纷阴阳怪气地鸣叫。 远远看去,寨子隐在一片漆黑寂静之中,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我近乎绝望地祈祷着:不要让我看见想象中的可怕场景。手脚发抖,努力平定气息走过去。 走着走着,发觉出了怪事。 寨子分明就在眼前不远处,借着星光,甚至能瞧见那一排低矮的栅栏,却怎么也不能靠近。 鬼打墙? 我一路赶来、不眠不休,已是疲累至极,此时干脆坐下来,靠在石头上休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每个角落,今夜却在此迷路,实在奇怪。 默默回忆从前的路线,终于觉察出来问题所在。 问题就在于这些石头,是被移动过的! 这些巨石,一直松散地立在寨子外围,仿佛地老天荒。我曾无数次经过它们身边,从未想过它们还可以被移动,做成迷阵,阻挡不怀好意的外来人。 不过这阻拦不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跳上石头顶端,准备直接越过石阵。 “叮铃”一声脆响,脚下似绊住了一根丝线,不知隐在何处的铃铛响了一声,清越之声在万籁俱寂的山林中传得格外悠远。 我吓了一跳,僵在原地,留心动静。 静候了一会,却没什么危险异动,我便轻巧跃过石阵,终于来到紧闭的寨门前。 近乡情怯,我徘徊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一片死寂,没有灯,没有惊醒的家畜,没有熟睡中人的梦呓。 我……来得晚了? 这寂静似最深的噩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站在歪脖树下吼了一声:“大家!我回来了!” 没有动静,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弱弱地在山中回响。 我慌得手脚发软,踉踉跄跄地跑向顾家的院子。 冲进柴门,忍不住叫起来:“顾家嫂子!顾大哥!小七!小八!” 仍是没有人答应,我眼泪一下冒出来,顾不得擦,急急推开屋门,连滚带爬地跑进去。 屋里没有人,除了收拾整齐的家什,什么都没有。 实在不知怎么办,我瘫坐在地,倚着桌腿哭起来。在我只有桌腿高时,绕着桌子与小七小八玩闹,头上磕了包;每每回来晚了,顾家嫂子便将给我留的饭菜放在这桌上,自己在旁做着针线…… 现在这些都没有了,没有了。 都是因为,那天我救了那个山外人。如果不曾执意救他,如果义父不会早逝,如果我不随雍宫的人出山…… 我愣愣地坐着,想着这些毫无用处的“如果”。 直到有人低声唤我:“小六?” 我犹在失神,眼神涣散地抬起头。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挡住了照进来的月光;一双凤目清冽如天上星辰,定定看着我。 阿原走进来,一声低叹:“小六,果然是你。” 他蹲下来,轻轻将衣袖拭在我眼角,替我擦泪。淡淡的荷花香气盈满口鼻,我抓住他袖子像抓住根救命稻草:“阿原,阿原,大家都怎么样了?大家都没事,对吧?” 阿原点头:“都没事,你不要怕。” 我这才稍微镇定了些,他拉起我:“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站起来跟他走,但连续赶路消耗力气,一直靠提起的一口气撑着,此刻这口气松弛下去,再难提起来,实在走不快。 他回身看了看我的眼睛,问:“你是连夜赶来的?” 不等我回答,他果断俯身,手臂放在我腿弯后,利索地抱起我,脚下一刻不停,朝寨子外面奔去。 我待要推辞,他低头看过来:“你累了,先休息片刻。” 头顶无边夜空缀满星星,而他的眼睛是其中最亮的两颗。他抱了我,轻捷跃上我来时经过的石阵,无声无息;只有谷间微微风声回荡。我移不开视线,看着他随风而舞的鬓发,褪去少年意气而稍显落寞的脸庞,终是闭上眼睛,将一声叹息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