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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响,跟在桑汀身边那侍卫转头过来, 骤然瞧见身后乌压压的人群, 吓了一大跳,却不敢说什么,战战兢兢地回来回禀道:“娘娘叫属下回来给皇上递话, 今夜夜深,便……便不回去了,让您放心,娘娘和父亲兄长在一处, 明早就回城。” 话音落下,东启帝身上的气息便又寒凉了几分。 小没良心的,现今才知道派人来回话? 有了爹有了大哥,转头便忘了他稽晟,当他是什么阿猫阿狗,随意打发。 稽晟脸色阴沉,压低声音回身斥道:“尔等都滚回去!今日只当从未来过,谁敢多嘴一句,朕拔了他舌头丢下南甫桥畔!” 众人忙不迭垂首应“是”,各自敛声屏息,轻声的回去,牵着马匹走了好远之后才敢上马,生怕惊扰了主子娘娘。 敖登和姜珥也回城了。 而稽晟,孤身踏着夜色,一步一步跟着前头相互扶持的人影去,他还是没说一句话,如鬼魅随行。 跟着,直到乡亭家中,简朴的瓦房子,门口的小庭院满是杂物草堆。 眼瞧着那扇木门关上,稽晟才面无表情地走上去,走到窗边,无声顿下步子,灯影昏黄,他眼神阴鸷凝在里头那抹娇小的身影,偏执中透着些许微不可查的病. 态。 那是他的阿汀,现在本该躺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偏偏多了个父亲! 倘若没有,那么桑汀将是他一个人的,永远都是,没有任何人能夺去…… 想罢,男人攥紧拳,生生压下那股子暴戾嗜血。 屋子里。 桑决急忙去煮了碗面条,又去烧水,五六十岁的人了忙前忙后,满面慈祥,桑汀要去帮他,被赶了出来。 桑恒笑着说:“小妹,叔父见了你开心,哪里舍得你去啊,我去帮他。” 桑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应下,坐在外面老实等桑决出来。 在这座安静的小屋子里,破烂简陋,但是抬眼便可看见父亲的身形,她终于平复了心情,然而慢慢的,眉心却紧紧拧起。 也不知稽晟用膳了没有,今夜有没有喝药,会不会怪她独自出来,再大发雷霆…… 男人冷硬的侧脸倒映在她身侧,人影浮动,两两相对,寂静无言,隔着一层泥巴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桑汀不知道,只想想起稽晟时,一颗心狠狠揪了起来。 不多时,清汤挂面的淡香味飘了满屋。 桑决端着大碗出来:“阿汀,快吃点东西垫肚子,别饿着。” “您慢点,”桑汀忙起身接过碗,拿袖子给桑决蹭去额上的汗,嗓音低低说:“是女儿不懂事……” 桑决笑:“胡话,先吃了暖暖身。” 桑汀才坐下,眼底酸酸的,冒着热气的面条氤氲着湿润了眼眶,她匆匆垂下眼。 从前府上有烧菜的师傅,父亲公务繁忙,是不下厨的,除了休沐,她平日要见父亲需得早早的起来,趁他上朝前能看到一眼,再到晚上,晚膳或许能见上一面。 沉默中,桑决温声唤:“阿汀。” 桑汀抬头,见桑决双手交叠,和蔼的笑意隐隐可见几分小心试探。 她怔了怔,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好吃,面条好吃。” “好吃就好。”桑决才笑了。 桑汀却觉愈发心酸,只埋头吃完了那碗面。 ——咸的,盐巴放多了,面条煮得糊了。却胜过宫里的佳肴好多好多。 其实,这是她头一回吃父亲煮的东西啊。 随后,桑恒热了菜出来,三人简单用了晚膳。 外面,稽晟抿紧的唇上起了干皮,喉咙干涩,腹中饥饿第一次显得那样真切。 已经是中夜了,寒意一点点积聚加深,无止境。 小屋子的灯又换了一盏。 膳后,桑决的神情严肃下来,特打发走了桑恒,留下桑汀,父女相对而坐,桑决却沉默许久没说话。 桑汀有些紧张,绞紧手指,她知道父亲要问什么事。 过了半响,桑决才开口:“阿汀,你和爹说实话,你和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有……” 桑汀连忙摇头:“没,没有的!” 桑决咳嗽了一声:“和爹说实话。” “真的没有。”桑汀默默低下头,“当年,若没有皇上救命之恩,我也活不成了,若没有他帮衬,我也救不了您出狱——” “阿汀!”桑决忽然站起身,语气比之前重了几分,可不知怎的,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他倏的沉默了。 这几月桑决何曾没有打听过,自当初莫名得以出狱便是蹊跷,下到江南任职才隐隐听了风声,又有裴娟传信过来,他活了大半辈子,深谙人情世故冷暖,如何会猜不出其中原委?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他疼了十几年的宝贝闺女,因这场变故,为了他这把老骨头,成了那夷狄王的掌中之物。 那夷狄王是什么样阴险粗暴的男人…… 若非当初遭人陷害入狱,何至于连累到阿汀? 他是有愧于这个女儿的。 桑决轻轻拍了拍桑汀的肩膀:“是爹没护好你,怪爹,叫你小小年纪遭了这样的凶险,阿汀放心,以后有爹在,任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一听这话,桑汀就知父亲误会了,她急急解释:“爹,真的没有,外头流传的那些坏名声都是谣传,当不得真的,他很好,只是脾气有些坏,可是绝对没有恶意的,你都不知道,当年我们在江都城还见过……” “好了。”桑决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重了些,“爹都明白,你不用多说。” 桑汀张了张嘴,可是触及父亲威严的目光,终是无力阖上。 父亲不相信她说的话。哪怕她解释一万句也没有用。以后,父亲总会亲眼看到的。 稽晟不坏,一点也不。 可是桑决对她说:“阿汀,你还小,许多事不懂,爹是过来人,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爹会尽全力安排好,你放心,爹就你一个闺女,便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桑汀鼻子一酸,低低哽咽了声,忙摇头,喃喃重复那一句:“没有,不是,他不是您想的那样…” 窗外,稽晟裂开的嘴唇动了动,生硬地扯出抹笑。 小没良心的,还知道记着他的好。 他以为,这厮特地打发了他去,是要背着他,要和桑老头绸缪如何逃跑。 不是便好。 稽晟寒夜中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双腿僵硬的,不小心碰倒了挨靠放在墙边的农具,“哐当”一声,惊得鸡笼里的鸡仔纷纷探出脑袋来。 桑恒警觉地出门看了看:“是谁在哪里?” 桑汀听到动静也起身出去,外面漆黑一片,冷风迎面吹来,她抱住胳膊问:“怎么了?” 桑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