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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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人影听到屋内声响后疾步推门而入,来人正是留在北疆的十公主的贴身侍女双儿。 双儿连忙将手中手中捧着的热水放在一旁的床架上,俯身探了探四皇子的额头,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好凶险呢,四皇子您说了一夜的胡话。” “嗐,别说这么多了!”床边的异族女子,便是接了十公主的信赶来支援的燕脂,她连声问四皇子,“你现在头还疼吗?你生母是何人?你听说过凌郦这个名字吗?”原来燕脂将带来的卡兹的骏马托付给了陈二与姜将军交由他们分配,无所事事间正撞见了为四皇子的病情一筹莫展的连素质,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随便来看了一眼,只这一眼,让她认出了与自己那个短命师父的脸一模一样的脸。这让燕脂连忙接手了过来,发现这高热是由于刺客留在四皇子体内的余毒未清干净,见连素质会使金针,连忙运功为四皇子排毒,两人配合着忙活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今晨将毒彻底清尽了。 连素质连日奔袭,本就劳累,见四皇子高热的确退去了,才托付给了燕脂与侍女双儿看顾。 四皇子吞了一盏白水,问了两句连素质的情况,倒头又昏过去了,好在没有再说胡话。 双儿拧了帕子给四皇子擦了擦脸,口中好奇地询问:“这是我们陛下的孩子?你怎的如此上心?” 燕脂嗤笑一声,刮了刮四皇子细嫩的脸蛋:“我大发善心不行吗?”顽笑归顽笑,晚间连素质来看四皇子时,燕脂肃穆了脸色,将贴身带着的护身符摘下,展示给了连素质看:“我知道你是凌氏的人,你施展的银针术,与我那汉人师父之前展示给我的一模一样。你告诉我,这孩子的生母是谁?” 连素质却没有立时应答,只接过了那护身符展开仔细瞧了起来,只见上面果然用特制的墨水细细绘了一幅袖珍的锦绣山河图,才淡淡收了起来,叹了口气:“凌氏一族终归还是要归在一处的。” 原来那年凌氏被大琅攻破,最后一代凌王并没有死,而是在死士的掩护下逃了出来,一路遮掩着身份往北撤的途中死士们大多因水土不服和伤势过重而病死了,到了边境时,凌王见身边之人所剩无几,悲从中来,将带出的金银分发给剩下的死士,将人遣散了。 唯余一位姓姜的和一位姓陈的死士誓死不愿离去,留在了凌王身边。凌王于是将手中还剩下的一把大刀与一对双剑分别赐给了他们,剑与刀上都有着凌氏王族特有的钢印,。 只是那时边关不太平,时有外族来犯,凌王又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幺儿,半点武功不会,所以两位死士时时不敢松懈,几乎片刻不离地守着凌王。但与此同时,凌王几乎散尽了金银,三个大男人总要找些营生在边关小城活下去。所以局势稍一稳定,两位死士便商量着轮流出去做活,每次只留一人在凌王身边。 渐渐地,凌王也逐渐从灭族的阴影中走出来,在城中做起了医师。姜死士走起了镖,陈死士当起了打铁匠,三人在边境娶妻生子,生活逐渐安稳,凌王也与两位死士卸下了君臣之份,结拜为了异姓兄弟。 原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了结,不想一次突如其来的北疆sao乱给了城外一些本就虎视眈眈的异族机会,趁机劫掠了城中一番。 不巧,姜死士那夜向凌王告了假,正陪着城外分娩的妻子,待看到城内火光赶去时,凌王与他的妻子已不知所踪,大概已被掳走了,他与外出送货归来的陈死士只找到凌王的女儿。 姜死士愧疚自己护主不力,任陈死士如何劝说都未转圜心意,他认为自己不配拥有凌王赐予自己的大刀,将其转交给了陈死士。临行前陈将手中铸好的长枪赠与了姜傍身,二人约定,一人北上去寻叛乱的凌王的哥哥一脉,一人在北疆探寻凌王的下落,日后二人或子孙有缘,便凭双剑与大刀上的凌氏刻印相认。 年幼的姜将军的父亲因目睹了北疆城被烧杀抢掠的惨状,长大后立志要投军,在京中闯下了一番小小的名头后,终于辗转找到了已惨落宫门的凌鹤与十二;而陈氏这一脉虽未从行伍,但武艺也并未落下,传到了陈一陈二这一代,正好一人配大刀,一人执双剑,凌王的女儿也被陈死士抚养长大,生下了三皇子与四皇子的生母。 燕脂将这一番渊源理了一理,扭头看着睡得正酣的四皇子:“那么说起来,这孩子便是凌王一脉的了?” “那么,凌王便是你们族掳走的?”连素质将那护身符握紧在手中,“否则你怎会有此物。” 燕脂觉得有些好笑:“你不用那么义愤填膺,买卖奴隶而已,好像你们汉人没干过似的。” 燕脂站起身来,雪色的反光透过窗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刀刻似的五官更为艳丽张狂:“这个护身符,是母亲送我的。” 燕脂的母亲,是草原上一个颇为富饶的小部族的公主,可惜这富饶只是因与汉人交易往来而得来的,并没有守住的力量,全依仗着年年供奉给卡兹人与物寻得庇护,才得以保存。 母亲天生对汉人抱有好感,一日与父亲到卡兹进俸,归来途中见一汉人奴隶被抛在了路边,探了探鼻息竟还有气,便将人救下了。这人便是凌王与他的妻子被掳走后在卡兹生下的第二个孩子,原来那日sao乱,卡兹人原想将凌王的妻子掳走,将凌王杀死,但见凌王瞳色有异,觉得有趣,便一并掳走了。 凌王机缘巧合下用医术救下了一位受伤的卡兹将领,因为有用,所以尚能与妻子苟且偷生,但待那将领一死,便被将领的儿子遣去做了苦力,夫妻两没熬多久就离世了,留下的孩子天生体弱,一日被毒打晕厥后当成了尸体抛在了路边,幸而被燕脂的母亲救下。 但同时也是不幸的,燕脂的母亲早已被年迈的卡兹国王预定为了第二十八位侧妃,到了年岁便要被部族献给卡兹国王。两人在年少的日子里成就的情深意重,变成了一把把剁碎这位青年的砍刀,最后被燕脂的父亲抛在了荒野喂了野狼,唯余零碎的白骨在草原上闪着令人心碎的光。 燕脂生下来便未见母亲笑颜,卡兹王宫尔虞我诈并不输汉人的内廷,母亲一遍遍握着这个护身符,悄声教导着燕脂那些陌生的知识,也用那些知识默默地保护着自身。 燕脂心想,自己到底没有辜负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父,不知是否是天意,竟让自己亲手救下了母亲未能救下的人的同宗血脉。 “所以,这个护身符到底是什么?”燕脂好奇地问。 连素质摇了摇头,上面只是一幅奇怪的山水画,她也不知晓这到底是什么。姜将军此时推门而入,眼中仍带着防备。其实他并不赞成十公主向卡兹借兵的冒险计划。虽然只是借战马,但是说到底仍是异族人…… 姜将军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想起刚刚在门外听到的那些故事,又觉得好笑,这一屋子人又有谁是真正的大琅人。 燕脂不懂姜将军心里如绕山路般的心思,她还沉浸在帮助母亲完成了心愿的兴奋,看这一屋子的凌氏的人只觉得亲近,又看随着姜将军进来,站在侍女双儿身边的陈二,下巴便抬了抬:“我要与你们一同去,那些战马留我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