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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象过无数种与他重逢的场景,却没有哪一种是今日这般情形。“难怪大嫂那么生气,”她淡淡勾起唇角,眸底却空空荡荡没有笑意,“不管怎么说你也吃了沐家十年米粮。如今这种种,怎么看怎么像白眼狼。”贺征发恼似地站了起来:“大嫂在气头上不能信我也就罢了,你也不信我!”“吼什么?”沐青霜轻描淡写掠他一眼,“大嫂将你打出去你都能受着,我才说你句白眼狼你就受不了?”贺征喉头滚了滚,默默坐了回去,嘀咕道:“受不了。”“贺征,接手暂代利州军、政这事,是赵诚铭指定交给你的,还是你自己要求的?”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若是前者,那么贺征就已是赵诚铭的人;若是后者……贺征与她四目相接,嗓音轻哑:“我自己要求的。”“多谢贺二哥。”沐青霜长吁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若是旁的人来接手此事,沐家主宅此刻怕是已被重兵包围。“赵诚铭肯同意将这事交给你,想来是问你要了代价的吧。你用什么跟他换的?”她望着贺征,多少是感激的。这几年她虽从不看贺征捎回来的信,却也从大哥大嫂口中听得不少关于他的消息。他不但逐渐收拢沣南贺氏当年旧部与臣属,也凭着自己在中原战场的赫赫功勋得到了不少人的拥戴,前路璀璨可期。这样的贺征,原本没必要搅和到利州这摊子浑水中来;他主动向赵诚铭要求来接手暂代利州,是为了保护沐家。“也没……”见沐青霜横了自己一眼,贺征急急收住敷衍之词,清了清嗓子,垂眸应得规规矩矩,“只是答应他,将来论功行赏时,我只领食邑,无封地。”沐青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赵诚铭的意思是,要你将沐家人就地圈禁?”“我接到的令只是暂时监管,眼下沐伯父的事并无确凿定论,事情尚有余地,”贺征抿了抿唇,偷偷摸摸觑了她一眼,“咱们家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沐青霜紧紧拢着身上的桃花色大氅,脑子像小石磨一样转得飞快,并未留心到他口中黏黏糊糊的那句“咱们家”。“我父亲与大哥会被扣到何时?几时会开审?由谁审?”与向筠一样,她绝不相信自己父亲会临阵脱逃。还是在复国之战这样紧要的关头!可她方才冷静下来,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消息若是在眼下这关头传了出去,举国上下必定群情激奋,父亲与沐家都将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哪怕将来审出她父亲是清白的,只怕沐家也再洗不干净这盆污水。“事情尚存疑点,待收复镐京、初定新朝建制后,就会尽快开启三司会审。”贺征应道。沐青霜暗暗咬牙,极力压制着那股打从心底不断上蹿的寒意:“前线眼下是何形势?什么时候能收复镐京?”“主力已渡江,伪盛朝皇帝宗政晖已逃出镐京,对方呈溃败之势,预计开春后就可收复江左三州及镐京,最迟明年夏天就能开审。”贺征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嗓音放得又轻又缓:“我已与汾阳郡主达成共识,尽全力将消息压下,在三司会审之前这消息不会被外界知晓。”五年不见,贺征不止样貌、气质成熟许多,嗓音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冷漠疏淡的少年气。在时光的发酵下,他的嗓音已如窖藏多年的佳酿般醇厚,带着一点沙哑。低沉徐缓的语调,字字极尽温柔呵护,使人心安。“嗯,那就好,”沐青霜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隐隐有了点颤抖哭腔,“父亲与大哥如今……还好吗?”“大哥只是被牵连,扣在钦州朔南王府,汾阳郡主安排了人照应,不会让他受欺负。至于沐伯父,虽被羁押在狱中,但我已安排了可靠的人进去,你不必担心。”沐青霜仰起头,以手背压在自己的眼上,死死盖住那即将汹涌的泪意。“你为沐家做的一切,我记下了。真的……多谢你,贺二哥。”当年贺征走之前,她还大言不惭对他道,若他将来在中原遭人欺辱,循化沐家可做他后盾。真是世事难料,到头来,却是他在这风雨飘摇的当口站出来护住沐家。“不要再谢了,你说过,这也是我家,”贺征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萱儿,别哭。有我在。”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一切都会好的。不要怕。第24章如今的沐青霜毕竟已是名副其实的沐小将军,虽因事发突然而愤怒悲伤,甚至心生无措,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如今父兄都被扣在钦州,大嫂要忙着稳住一家上下,剩下的事,就得靠她了。眼下朔南王府的民望如日中天,沐家若是硬碰硬,都不必赵诚铭亲自出手,众人的唾沫都能把沐家淹死。还不是哭的时候,眼泪不能解决问题。得冷静下来想法子。沐青霜使劲揉了揉眼睛,将眼泪全都咽回心里去。“贺二哥,”她挪开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深吸一口气,张着微红杏眸看着大掌还按在自己头顶的贺征,“我二十了。”“嗯,我记得,”贺征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大哥都不敢这么摸我脑袋了!”沐青霜没好气地挥开他的大掌。这动作有点大,扯得她身上的几道伤口齐齐剧痛,让她的五官全皱成一团,嘶嘶直抽凉气。贺征见状手足无措,想要伸手去扶她,又不确定她的伤到底在哪里,一双手伸出又缩回,好半晌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沐青霜忍过那阵疼后,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这也快晌午了,先去吃饭吧。下午再叫上大嫂一道,咱们从长计议。”“好,”贺征将手伸到她面前,“我扶着你些。”其实桃红就候在正厅外,只需沐青霜喊一声便会进来扶,哪里需用他亲自扶。不过沐青霜想了想,总觉这样拂他面子不大好,便也没与他矫情,只是避开他的手掌,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贺征喉头滚了滚,薄唇微翕,最终蔫儿蔫儿地垂下长睫,沉默无言。当年那个月夜,这姑娘趴在他背上咬他泄愤、哭着说绝不会等他时,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没有好下场的。苍天不会饶过谁,这姑娘更不会。不过,至少她还肯信他对沐家绝无恶意,也仍旧肯将他当做家人……慢慢来吧。****沐青霜身上有伤,只能艰难迈着碎碎小步,忍着痛往饭厅一点点挪。贺征倒也不催,就那么以手臂撑着她,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