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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他们才稍稍松懈下来。贺一九长叹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这就给我们找上事来了。” 韩琅更担心新来那个袁县令,自己协助赵王,必定是暗地里帮的,赵王也三分五次勒令他不可以向外人提及。那么在这个专门挑刺的袁县令眼里,自己肯定又要“玩忽职守”、“屡次失踪”了。唉,真是倒霉事凑一起,喝凉水都塞牙。 贺一九一眼就看出他在烦恼什么,伸出手把人勾到自己臂弯里,安慰道:“没事,你只管应付那个新来的烦人鬼,贡品什么的,我想办法去看着就好了。” 韩琅点点头,轻叹一声道:“也不知道赵王殿下这次是何意……为何让我们两人参与这护卫贡品的行当,莫非这与……那个有关?” 他说的“那个”,自然是赵王提防贤王一事。贺一九低低地“嗯”了一声,小声道:“之前他还和我们暗示朝中政事,此事恐怕不简单。他不和我们细说,我们就小心一些,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韩琅好歹和官场打过交道,自然会懂,贺一九也是通透之人,想一想自然就明白大概。赵王吩咐一件事还得把他们从安平一直叫过来,估计也是怕有眼线窃听,这么一想,贺一九觉得自己身边也不安全了,搞不好真有什么人盯着呢。 唉,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驶出城门。韩琅百无聊赖地拄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田埂上吹来一阵又一阵的草木清香,冲淡了胸中的烦闷之情。正值渔季,运送鲜鱼的货车在这官道上也时常能看见,车上鳞光闪闪,整条道上都隐隐约约泛着一股水腥气。 韩琅一面琢磨着赵王的话,一面打量着外头川流不息的车马。忽然有个头戴斗笠的人影从一辆鱼车附近晃过,背影很是眼熟。 “咦?” 贺一九听他出声,也凑过来看,可什么也没看见:“怎么了?” “没怎么,”韩琅困惑道,“好像看见个熟人,但是又找不着了。” “谁啊?” “没看清,有点像孝生。” “噗嗤,那算了。” 这一来一去的功夫,一天就过去了。那车夫也是赵王的部下,两人回到家,他立刻从车上拿了一盒东西塞到他们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人进屋一看,果然是满满当当一叠银票,看来这就是赵王给的赏赐了。 贺一九哼笑一声道:“溜得真快。这赏钱让人卖命手段,真是让人自愧不如。” 收了钱,自然得好好办事。翌日韩琅就去打听情况,贡物经过安平,县衙肯定头一个知道。他不敢去打扰袁县令,直接找了记录文书的孟主薄。对方一如既往地热情,当即道:“知道啊,但那是朝廷贡物,指明不让他人插手,免得节外生枝。你问这个做什么?” 韩琅搪塞道:“毕竟是重要的东西,怕有闪失。” 孟主薄笑得挺和蔼:“怎么会呢,这里是安平,京城近郊,天子脚下,贡物到了这儿就和进了皇宫差不多,从来没出过事。” 见韩琅不答,他又补充道:“行了,你没必要管这个。说起来昨日你去哪儿了?一整天没见你,当心袁大人又发火。” 韩琅神情略显焦躁,心中更是憋闷:“遇到些躲不开的要紧事,我这就去和袁大人赔罪。” “唉,你这孩子,”孟主薄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陪你去吧,帮你说两句好话。” 然而孟主薄的相助并没有给韩琅带来太好的结果,袁县令再度大发雷霆,将一桌公文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他跪下请罪,孟主薄也反反复复帮他开脱,袁县令吼了半天也乏了,端起茶杯啜了几口,冷冷道:“我瞧,你压根儿没长记性!”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孟主薄忙劝道,“韩公子是家里有事脱不开身,谁没个这种时候呢?而且他把手底下那些个捕快管教得可好了,就算他不在,他们也分工有序,井井有条。他就出去一天两天的,真碍不到什么事。” “那也不代表他可以空占着职位而不做事,吃空饷!” “好啦,有你这么一训,韩公子铁定是不会再犯了。韩公子,你说是不?” 韩琅急忙点头:“再不敢犯。” 袁县令哼了一声,一双狠戾的眼睛死死瞪着韩琅,依旧不肯轻饶他。韩琅心中早已怨声载道,眼前这个姓袁的家伙,摆明了就是看自己不顺眼。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了?这么一想,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无辜被人怨恨的痛苦,忍不住在心中嘲讽自己道:“你看吧,不管你如何问心无愧,总有人莫名其妙地恨你怨你拿你出气。然而你除了忍着,还能做什么?” 眼下,袁县令绷着腰端坐在椅子上,藐视的目光扫过他周身,令他有种无所遁形的紧张。这县令到底对他有什么意见?不会是姚七弄来的吧。接着他又打消了这念头:想什么呢,至于么? 他胡思乱想,以至于没听到袁县令让他退下,还是孟主薄拽着他出去的。两人站在院子里,孟主薄语重心长地拉着他,又是一番劝,说的不外乎都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别老犯倔,别和袁县令对着干。他可能把韩琅昨日的行为理解为对袁县令心怀不满,故意消失一日以示抗争,但韩琅自己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一阵湿润的凉风袭来,韩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孟主薄也困惑地望一望天,喃喃道:“大热天的,怎么又要下雨了,天变的比翻书还快啊……” 不到两个时辰,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夏季的暴雨来势汹汹,犹如天漏一般。雷声连绵不绝,闪电接二连三撕开天空,街上全是惊慌失措的躲雨的人群。竹贞坐在茶馆二层的隔间,看着外面的路人举着一切可以遮雨的杂物在路上狂奔,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泥土被雨水浸润,顿时弥漫出一股湿漉漉的清香。他身侧的窗子正对一株高大的白桦,绿油油的枝叶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整个窗口。雨水一浇,树上“唰唰”地落叶,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忍不住蹙眉,暗道一声:“好苦。” “喝什么茶,喝得不就是草叶子和泥土的腥气么。” 前些天他还这么数落阮平,阮平自己喝刚打上来的井水,然后给他泡茶,他就这么埋怨对方。阮平还是那副听不懂的模样,也不管他在说什么,照样把茶杯放在他跟前,反复打手势催促他喝下去。 很多时候,竹贞觉得他是装的。 这男人太古怪了,到底是天生蠢笨,还是大智若愚,让他难以看透。 说实在的,他几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