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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了。 “是我做的。” 她的淡然让审讯的官员一时语塞。 “决定动手的那一刻,我早就预想好了所有结果,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简简单单笑了一下,手里攥着佛珠,低低念了一声佛号,“没想到诸位大人如此聪慧,竟然能觉察到我是如何下的手。” “少说这些废话,”审讯的官员斥道,“为何谋害太傅大人,还不从实招来!” “因为我恨他,”她微笑道,柳叶般的嘴唇在出门前抹了暗色调的口脂,此刻犹如鲜血一般深红发亮,“我早就知道他认识那个妖精,没想到,他竟然敢把她娶进门来。” “我也恨他找来的那个四姨太,整日趾高气昂,好似她才是一家之主。” 韩琅略微惊疑,在他的印象里,大太太不像是只凭一腔恨意就能贸然行动之人:“就因为这些积怨,你就下此毒手?” “当然不是,”她依然笑,目光却缓缓扫过韩琅,令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威严之气,“是为了活着。” “活着?” “我们女人靠的就是男人和儿子,我的儿子不争气,就当是为了他和我将来的生活,我也必须做出打算。就和你们男人在官场上打拼一样,我们女人的官场在家里,就在那窗明几净的府邸之中。” “如果我不动手,我的位置迟早会被四姨太取代,还有那个新来的妖精,同样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的确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难道我的下半辈子就要被那几个野女人骑在头上,永世不得翻身?” 审讯的官员发了火:“一派胡言,你不过是要替你的毒蝎心肠开脱!” “哦?那大人说说看,千百年来,哪个大家族不是如此?要不是这回闹得大了,又哪里轮得到官府插手?” “你——” “放眼官场,不也同样是尔虞我诈,满眼权谋和诡计?我们这个太傅府,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妇人。韩琅心想。他倒是能理解大太太的动机,但绝不会赞成。可他也想不出话来反驳对方,更别提那个气势本来就有些不足的审讯官,被这番歪理说得哑口无言,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却怎么都接不上下一句。 “这回,我的确是棋差一着,怨不得谁,”何氏说着,从从容容在状纸上画了押,“我儿子是无辜的,你们审也不会审出什么来,我自己犯的罪,就让我自己担着吧。” 审讯官的气势完全矮了一截,像个被私塾先生训话的学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叫人把何氏押了下去。何氏淡然起身,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傲然,像一股风一样飘进了阴暗的大牢。韩琅在原地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等出了门见到贺一九,他才小声道:“这当真是个心硬如铁的狠角色。” “她认罪了?”贺一九关切道。 “认了,可是……”韩琅又默默回望了一眼,嘀咕道,“罢了。她认得很干脆,说自己是今年春末动的念头,糖罐里的毒药的确是她放的,而且她也有帮太傅大人收集新茶的习惯,太傅本身很信任她,对她拿来的东西并无怀疑。” “但是我记得那个刺客说过,水仙毒会令人呕吐?” 韩琅点点头:“她是这么说的:‘新茶都有些异味,只要这么告诉太傅大人,他就相信了,照喝不误。’” “这……”贺一九不知道回什么才好,“这老爷子也太没戒心了。” 韩琅只道:“对自己家的人还需要戒心,那该有多可怕?” 贺一九顿时无言以对。 两人边讨论边往家走去,到了傍晚时分,这个消息不但在大臣之间不胫而走,也传到了民间。赵王给贺一九的这个茶楼,倒是个可以获得消息的好途径。两人在茶楼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听到旁边不少人议论纷纷,说太傅家里又抓了一个凶手,之前死的那个妖怪不是真凶。 “这么说来,那个貌如天仙的小妖精倒是无辜的喽?” “啧,什么貌如天仙,好似你真见过似的。” “她怎么可能是无辜的,那是妖怪啊,有句古话你听过没,‘家要败,出妖怪’。” “嘘——瞎说什么。” “我倒是听说书人说过不少妖精害人的事,都是漂亮姑娘,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人的心智迷走了。” “哎,你们说,这个所谓的真凶,是不是也被妖怪迷走了心智,走火入魔了?” “我哪里晓得。” 他们越说越离谱,矛头还是直指死去的杜氏,真凶反倒被他们遗忘了。毕竟“妖”这个字眼,就像石子扔进平静的湖水中,在何处都能掀起一番波澜。何况那还是个“貌美的妖怪”,更是犹如一道精美无比的小菜,能令所有寡然无味的饭后闲谈都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再看那些人,一个个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里有刺探有兴奋,有猜测有鄙夷,有好奇还有畏惧。这就是“妖”在普通人心中的地位。韩琅越看越觉得烦躁,没来由的一股窝火,让他狠狠把面前的清茶泼进喉咙里去。 贺一九及时地提醒了他:“该回去了吧。” “好。” 绵密的秋雨下了整整一天,夜里也没有平息。一层秋雨一层凉,转眼日头就变短了,天气也越来越凉。卧房里只点着一盏灯,桌上随意摊着些纸张书卷,韩琅裹着一床毯子,倚在榻上读他父亲留下来的一本志怪书。贺一九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抬了抬头,对方照理凑上来讨了个吻,道:“被窝暖热了?” 韩琅便掀开毯子让他进去,贺一九眼底流露着暖意,搂着他的腰蹭了蹭,就听韩琅微叹一声道:“自打来了这里,就没过上一天顺心日子。” “是啊,”贺一九顺手抽走了对方手中的书卷,放在一旁,“说实在的,我也觉得这地方不是我们的地界,干什么都憋屈得很。” 韩琅向后一靠,将自己松散地晾在枕头上,任由贺一九揭开他的中衣,吻下滑到锁骨:“我在想……” “想什么?”贺一九抬起头来。 “何氏想用水仙毒害死太傅,她也招供了,可是水仙毒起效很慢,她春末动的念头,从制毒到下毒也要花费一番功夫,没理由起效这么快……” “会不会是大太太没说实话?” “可她也没必要说谎,会有什么好处?” 贺一九停下动作,转而在他肩膀上揉捏:“你该不会想说,凶手另有其人吧?” 韩琅错开视线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表情很是郁结:“那个失踪的杯子又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