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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出了声。他伸出手抵着我比他炽热得多的胸膛,微笑着向我保证道:“我不会死的。” …… 第二日我坐在沐府的藏书阁里,有按察使递上了各土司官家劳役税收的详细报表,我一本本仔细看下去,果然是和那个太监李贞关系最好的三家土司最有问题,可以说,他们简直是没把沐吉、没把皇权放在眼里。 我说怎么从没有人向朝里递过折子弹劾他们,原来这云南从上到下三个司,每司都有李贞的人安插在那里,连沐吉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是税监吗?不,他就是个皇帝。 不过他权力再大,终究压不过镇守官;所以他和沐吉,应是互相忌惮的。 我心中有了计较,提笔在面前铺好的折子上写了几笔,起身走到那一列列书架边,抽出一份云南土司势力范围的地图,在上面圈圈点点起来。正聚精会神地边圈边思索着,沐吉忽然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部堂大人,李贞之事已经办妥。”他恭敬地拱手道。 我放下手中的地图,十分诧异地看着他:“效率可真高啊。” 沐吉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把目光从他那猥琐的五官上挪下来,问道:“尸体吊到城门上了吗?” “吊上了。”沐吉答道。 “好,你随本官前去看一看。” 说罢起身,和沐吉一前一后地在随从的簇拥下到了城门口。沐吉隔得远远的就把那具高高的尸体指给我看。那尸体似乎是有些时候了,身上刀口的形状都十分吓人,看得出临死前遭受了不少折磨,胸前挂着一块沉重的铁牌,上面书写着他的名姓和罪过。 令人奇怪的是,城门下来来往往的百姓在看到这具血rou模糊的尸体时,反应都极其平淡,甚至有的人表情还颇为嘲讽。我凝神看了会儿那具尸体,皱着眉对沐吉道:“确定是李贞本人吗?” 沐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冷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壳,道:“黔国公,你是瞎了还是傻了?”见他一脸迷茫,我耐着性子解释道:“一个满腹油水的大太监,即使剔掉半身rou,也不可能会瘦到只剩这一把骨头。” 说罢,我气得直想上去踢他一脚。 别说城里的百姓觉得可笑,连我都觉得十分可笑。这次来云南是为了整治那些不安分的土司官,顺便调节这里各民族百姓和汉人的关系,一举一动都要谨慎小心,这下倒好,不但给那些土司官的下马威没做成,百姓们还会以为我蓝玉烟是个包庇税监、用替身欺瞒他们的孬蛋。 沐吉揩着汗道:“部堂大人,我的确是不知道剔掉了多少rou……昨天吩咐了我手下的卫队去抓人,这……” 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叹着气,满腔怒火都被他这副蠢样给浇成了一把湿柴。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我一看,沐吉随身的几个亲卫正拉扯着一个年迈的妇人;那老妇人披头散发,穿着破烂不堪却又花样奇特的衣裳,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正拼命地想要朝我扑来。“哪里来的疯婆子!”沐吉看着她怒道,“卫队长!快把她赶走!” 那老妇人见我看她,顿时哭喊着瘫坐到地上道:“部堂大人救命呀!” 我忙挥手,示意那几个亲卫松开她,上前把她从地上搀起来道:“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见我没有赶她,顿时欣喜地跪了下来,不住地磕着头道:“部堂大人,老妪是西南矿区的黑族人,家里的男丁这几年一直在为天朝辛劳地采集银矿,可朝廷派去的矿监却在那里为非作歹,不但把老妪的长子鞭笞至死,甚至还搜刮家里的全部财产,连祖坟都不放过,把那历代传下来的金银宝贝给抢去了!”她说着深深一叩:“求部堂大人做主!” 我这才注意到她脚下的一双草鞋都磨烂了,看得出是走了很远的山路。“求部堂大人做主!”她扯着我的衣袖,流下来的泪都是浑浊的。 早就知道这些矿监税监搜刮民脂民膏,无恶不作,谁知竟然嚣张至此,连掘人祖墓的缺德事都做得出;草菅人命,蔑视皇权,哪个都够他们死一万次。 路过的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个个的目光都扎在我身上,仿佛在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吩咐两个亲卫去给老人家弄些清水和吃食来,寻了个空地清清嗓子,道:“各位云南子民,我乃天朝礼部尚书蓝玉烟,此次前来是为云南和平以及文化交流之故,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违公道的事。众所周知,云南自开朝以来一直是各行省中最被关照的,圣上仁慈,对此地并无压榨之意,对于矿税监横行霸道之事更是一概不知;这位妇人家惨遭矿监剥削,我定会严苛惩办此人,还她一个公道。” 我顿了顿,提高音量道:“沐吉!” 站在一旁沐吉忙地应了。“立刻派人去把那个矿监抓起来,剥其筋,剃其骨,抄家要彻底;再传令出去,云南此地大小矿监税监,无论官品皆可弹劾,若所言属实,可获报酬五金。三月之内,我要求彻底扫清这里的败类!” 沐吉被我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来一个:“是!” 人群安静了一会儿,从中传来一个略微喑哑的男声:“你不把真正的李贞先制裁了,谁能相信你的话。” 我一愣,随即朝那个声音的源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十分矮小的少年,头上裹着头巾,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晰,但仍能看出他的不屑。“对,不把李贞抓起来,我们不信!”又有人嚷嚷了起来。 一个骑驴的老汉摘下草帽看了看我,突然道:“这个蓝玉烟,我知道他!不就是那个有名的断袖尚书嘛!” 旁边有人惊异道:“哦,是那个庸臣!” “他一个礼部的尚书,为什么要顶替兵部的部堂来这里?” “唔,那本还是挺好看的……” …… 我听着此起彼伏的质疑声,心中愈发凄凉。 原来我的名声,已经臭到这种地步了么…… 我深吸一口气,抓过沐吉道:“从这儿到李贞的衙门,要多长时间?”沐吉想了一下,扳着指头算道:“用最快的马,也得三个多时辰。” 我挽起袖子,对旁边的随从道:“你,去把我的高娃牵过来。” 不一会儿,那个随从就骑在马上,攥着拴高娃的马绳回来了。高娃被他牵着,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它不喜欢被除了我和娘之外的人碰,我也不喜欢别人碰它,但这次事出有因,便破例了。 我拍拍它的脖子以示安慰,骑在它背上草阅了一下手中的地图,对着周围的人道:“等我两个时辰!” 说罢狠狠地瞪了眼沐吉,一拍高娃的屁股飞奔了出去。那税监你沐吉不抓,我就亲自去抓;虽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