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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白色长桌上放着的漂亮糕点,不远处高高的香槟塔,台上弹钢琴的金发碧眼女郎,他记得是那首。 ——这是一场婚礼,他邻居家举办的一场豪华婚礼。 他知道,这个时候,神父已经引着新人宣完了誓词。 他轻轻抬脚,穿过春风得意的人群。 是这里,没错。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高只刚刚到他腰部位置的小孩。一个中国小孩,穿着粉色碎花裙子,绑着两条高高的辫子,瘦胳膊瘦腿。他顺着小孩的目光望过去。 一棵高大的夏栎树底下,两个英俊的金发男人正在接吻。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以前他不懂,现在他一眼分辨出,被压在树干上的男人是0。 小孩觉得无趣,就走开了。 他麻木地跟了上去。 眼前的景象慢慢退远,化作虚影消散。 转而又慢慢凝实,他的视线一下落到肮脏的墙角上。 底下瑟缩坐着几个金发小女孩,那个绑着两个辫子的中国小孩也在。 小孩缩在最后面。 两个男人走进屋子,一个金发大胡子,穿着发黄的背心,两条壮实的胳膊露出杂乱的纹身。另一个男子头发绑着小揪,带着病态的高瘦感。 两人在谈话,一张一合,继而扭曲大笑。萧乔记得是笑。 画面依旧无声而走。世界太安静了,显得一切都缓慢而平和。 与眼前的场景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感。 纹身男抱起一个金发小女孩,置于桌上。 这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事。 沿着桌面滴下来的血,像是滴进了萧乔的心头一般。 带着罪恶的血腥味,在心底糜烂。 萧乔目光出现了短暂的茫然。 突然。 光着下半身的金发男人唇角一笑,一把利刃在他手中划出,直逼萧乔胸口! 萧乔眼底瞬间清明。他一抬眼,眼光似要压过男人手中的利刃。 就是现在! 他轻轻抬掌,动作很慢,却精准地压在金发男人额上。 男人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狰狞的脸。 “到我了。”萧乔淡淡一语。 手掌轻轻一推。眼前的场景瞬间消散。 再次睁眼,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天地寂寥,无边无垠。 他知道,刚刚,对方侵入了他的识海中,给他制造了幻象。这样的手段,对萧乔来说,并不陌生。 而如今自己,应该是打破了幻象,却困在了对方的盲区中。假假,一定也被困于某个幻象当中。 所以要找到他,必须反侵入施术者的识海中。 他只懂简单粗暴的入魂。但不知道,是否具有反入侵的能力。 他闭上眼睛,万籁俱寂。心底升起一盏烛火。比平日看到的更亮。他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脑海中集聚,胸前的御灵石发着热,他清楚感受到,近日来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变强,未知,令他惶恐不安。 烛火扑闪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朝一个方向跑出去。 果然。刚跑出几步,他突然觉得脚下似踏空了一样。再次落脚,已离开那片虚空。 他成功了——这里,便是施术者的识海。 到此,他才发现,施术者,并非是一个人。 而是,一群人。他此时进入的识海,是一个群像。 而且,是一群古人。穿着古代的衣服。年代似乎比他看到的,假假两百年前的识海还要久远。 人的识海是不可共通的,他此时看到的,是每个人各自独立的片段,那场面就好似在工厂的流水线上,看到每个人在忙碌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是毫无关系,但其实,却在完成一件共同的事情。 是的,他们虽是独立的。却在做着同一件事。每个独立的影像放在一起,组成的画面,便是一群人围成圈站在那,他们双手捏诀,诀印共同推向中间一个方形的玉匣子。 诀印相触,一圈光晕炸开,发出刺目的光。 萧乔从未进入过如此强大的识海中,以至于光晕炸开之时,他微微眯了一下眼。 再次睁开眼时,玉匣子已被一个巨大的石钟盖上。 石钟,便是施术者的阵眼。萧乔直接走了过去,在识海之内,看到的人像皆是虚影。他从几个人的身体穿过,走到石钟前。 石钟呈乌青色,钟上符文密布。他抬手,闭上眼睛,手触到石钟之上,一股凉意侵入,虽是在识海中,他却觉得眼前的钟是真的。 他心底一阵激荡。只觉脑海出现了一瞬间的断片。 再睁开眼时,他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子申。”假假看着眼前的少年。 墨染的长发随风扬起,耳鬓两侧几缕青丝松散地挽于脑后。 少年眉眼俊秀,神色淡然。 “你成人了?”少年的声音很柔软,他抬手拂去假假肩头的雪花。 “是的。我成人了。”假假轻声说。 “跟我料想的一样。眼睛是深灰色的。”少年抬手拇指轻轻擦过假假眼底下的皮肤,说道,“更像白族长的夫人。” “你说养我,还作数吗?”假假看进他眼睛里。 “作数的。”少年眸中染上笑意。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少年笑着,牵上假假的手。 “阿真!”萧乔看着假假与那少年从他身体里穿过。 他们是看不到他的。 萧乔跟了上去。 他看着假假与那少年挽手并行。他不知道眼前的幻象是假假过往的记忆还是幻象本身制造出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假假内心深处的东西。幻象最善于攻击的,是人心最弱的地方。 或极爱或极恨,或极悲或极喜。 他一路跟着,踩过软软的雪地,雪还在飘。 不知道为什么,假假的记忆,总是在雪天。 少年带着假假走了很久。他们在一处木屋停了下来。 木屋古朴雅致,屋顶方正,屋檐四角翘起,四只木雕的小猫分立四方屋瓴。 木屋就建于那棵名为望生的古树旁边。 萧乔看看门上的木匾——白子六申 白六子申? 萧乔觉得胸腔闷闷的难受。 “看,我说过养你的,还作数。以后这便是你白六的家,我们的家。”少年说着,手轻揽住假假的肩,两人往门前的木阶梯走去。 快阻止他。快阻止他。快阻止他! 心底一个声音不断响起。 可是萧乔却像被冻住了一样,他站在那里。 心上像塞进了一块大石。幻象进入他自己的识海时,他是清醒的。 而此时,他竟然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自我矛盾中。因为,他从未见过假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