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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马车向北离去的时候,她是知道的。他没有前来同她道别,她也便没有出门相送。好歹五年朝夕,这也算他们珍贵的默契。王兰的医馆简直成了她的“避难所”。她不愿出门,从早到晚,忙前忙后地照顾病患,直累得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可病人们虽然身子不适,可说闲话的嘴巴却不肯休息。不管情不情愿,她还是知道了不少京城里的绯闻轶事。“将军夫人有喜”已然成了旧闻,人们最近议论的,是将军夫人究竟为何流了产。“我早就说了,这王氏命硬。只是马将军吉人天相,她克不死马将军,就将自己的孩子克死了。”“你说的也太不靠谱了。我可是听说了一个绝对可靠的消息,是我姐夫最好的朋友说的,你们知道的,我姐夫的朋友有一个在将军府当差的朋友……”“行了别说废话了,说重点。”“重点就是,这王氏啊,是自己跳湖寻短见,结果自己没死成,把自己的孩子弄没了……”“不会吧?”“千真万确。”“可这好好的,荣华富贵吃穿不愁,她干什么想不开啊?”“这我也不确定,只听说,将军有一日回家的时候同她大吵了一架,她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哎哟,可真够矫情的。这么多年都没有生孩子,马将军没休了她已经算仁至义尽了。现在还把孩子弄没了,我看啊,马将军再大度,这回也要休了她了。”马将军无暇也无心顾家事,很快就奉旨再次出征,前往北境了。世上早无人关心桓家,桓是知也早就不再关注军务。可是,她还是从那些“无所不知”的病人口中知晓了一些消息。说话的是一位伤了腿的大爷:“唉,我看马将军这回北伐,是凶多吉少啊。”“别胡说,这话也忒不吉利了。虽然我也听说马将军的兵力不如对方……可是他以少胜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相信这回他还是会赢的。”“怕的就是他赢啊。”“你这话什么意思?干嘛,还要我附耳过去啊……哎哟,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哪儿有乱说,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伤了腿的大爷将本就小的声音压得更低,“你没听见已经有传言了吗?‘只知马大帅,不知刘天子’!”“嘘,可不敢瞎说。”听话者竖起一根手指,“我看你是评书看多了吧?圣上和将军,可是识于微时,那是出生入死的交情。”“这世上,本就易共患难,难同富贵。”大爷不以为然,“你以为评书里那些故事怎么来的?那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呀。这个世道啊,再过千年万年,也不会变的……”“懒得理你,我要回去煎药了。”听话者抱起搁在一边的药,瞥了一眼欲上前为伤了腿的大爷换药的桓是知,“是知姑娘,再见啊。”“慢走。”桓是知冲那人点点头,便若无其事地为那位大爷换起药来。可自那日起,她那颗本就不安的心,便焦灼了起来。终于,前方战报传来。大捷。建康城一片欢腾。而桓是知内心却只冒出两个字。完了。第九十三章病重得胜南归,行军难免相对悠闲。若是与快马传回的捷报相比,马家军班师的速度更是等得人心焦。若不是忙着在医馆帮活,这段时间对于桓是知而言会愈发难熬。忙碌确实是解决胡思乱想的良药,若不是被医馆里的病患羁绊,桓是知觉得自己应该会跑到城门口日日翘首。不,不止如此。若是闲着,她大概会耐不住性子,直接骑上快马冲到马家军阵前,向马文才“通风报信”吧。通报什么呢?告诉他因为他此战又是大获全胜,所以要担心皇帝对他心存芥蒂?怎么看,这都有些杞人忧天的味道。桓是知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单凭那位瘸腿大爷的三言两语,她就在脑中构想了千百种卸磨杀驴,哦不是,是卸磨杀“马”的结局,实在是有些神经过敏了。可毕竟牵涉的人是马文才,无论她如何暗示自己放轻松,她都收不住心忧。说起来,桓是知和马文才还对刘裕发夫人有过救命之恩。那是多年前的一段交集。彼时,刘裕不过是个在城门附近卖草鞋的卑贱庶民,武艺非常,却潦倒穷困。刘家三口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只能勉强填饱肚子。桓是知对刘裕的印象,无非是为人豪爽气度不凡,身居草莽却心怀天下云云。她虽然认定,这位刘兄的天地决不会仅仅是家中的那个小破院子,可她怎么也没料到,他的前途竟“无可限量”到了这般地步。几年之内,一路青云直上,卖草鞋的刘裕竟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成了新朝的天子。乱世能夺权,盛世可济民。桓是知承认,刘裕是一名猛将,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是一名明君。关于马将军和圣上昔年并肩作战,惺惺相惜的故事,真真假假,在民间也有不少传说。二人身上的多处伤疤,都是彼此冒死相救的印证。桓是知并不怀疑二人在血战之中养成的战友情的真挚。她只是不敢信任在权势挤压之下的人性。桓是知等得着急,可这马文才却仿佛刻意在同她作对似的,回程的步伐似乎比之前还迟缓了不少。按正常的脚程,马家军这两日怎么都该回到建康了,可任她伸长了脖子,也瞧不见那位朝思暮想的马将军的身影。就在桓是知惶惑不安,对着一些流言捕风捉影之时,京中发生的另一件事情暂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皇后病重。宫中御医诊治了数月,竟个个束手。眼瞧着皇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心急如焚的皇帝下诏,遍贴皇榜,悬赏万金,在全国内寻访名医。刘裕在发迹之后,并没有舍弃糟糠。当朝皇后,正是桓是知当年在采花贼手中救下的那位大姐,臧爱亲。臧皇后为人简朴,端庄贤德,在百姓之中口碑不俗。这消息一出,人们都不禁暗自难过叹息,不少人还纷纷前往庙宇进香,为皇后祈福。桓是知也颇为震惊。臧爱亲年纪并不大。此前刘裕一直征战在外,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活,艰辛可想而知。如今好容易可以享清福了,却不想竟被病魔缠上了。人正身在医馆,桓是知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去拜托王兰,可犹疑了两日,她还是没能开口。这是为了当年的“臧大姐”看病,可是,这也是为了当朝皇后看病啊。若是能治好,自是赏赐万金,医名远播。可若是治不好呢?虽然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