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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去了。明明还挺漂亮的,是绢布做的荷花,从红色到白色的过渡自然,栩栩如生。贺平安又回头看正要离去的男子,一袭黑衣,身配长剑,牵着高头大马。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仿佛是从古老的故事中跳出来的一样。像勾践、像嬴政、像曹cao……在这个已经太平无事歌舞升平了一百年的时代里,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仿佛与战争年代才会出现的人?终于,平安鼓起勇气,冲着陆沉的背影,说道,“等一等。”黑衣男子停步,侧身,问道,“又怎么了。”澄色的夕阳打在打在他的背后,把他映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只有散落的发丝以及腰间的佩剑还闪烁着澄色的光芒。“你……想放花灯吗?”平安面对着夕阳,脸颊被映成了澄色。作者有话要说:☆、第十七章“不想。”陆沉摇摇头。“你掏了那么多钱,怎么能不放呢?”“不想放。”“这么好看怎么会不想放嘛。”陆沉走了,不去理贺平安。没想到贺平安的倔劲又上来了,牵着他的衣袖,“放吧放吧放吧。”抽开衣袖,上马。贺平安挡在马前,“放吧放吧放吧。”其实,陆沉也是头一回遇到贺平安这样的人。他皱起眉、他都不记得自己今天皱过几次眉了。陆沉觉得,他以前遇到过的敌人,什么李阖刘怀德巴扎符镇远……全部加起来都不如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难缠,真应该掐死算了。但是理智思考过后,陆沉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掐死人。而且,如果不把那一地的花灯全部放完,这个正挡在马前的少年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回过神来,陆沉发现少年连毛笔都已经塞到他手上了。是了,放花灯还要在上面写上心愿什么的,总之麻烦极了。陆沉突然记得自己小时候是放过花灯的,大约是四五岁?写的什么来着,奥,想起来了,写的是——李召你不得好死。李召正是陆沉的父亲,曾经的皇帝。那时的陆沉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孩子,想什么就写出来了。当然免不得一顿胖揍,但是,他记得的,李召后来给他道歉了、说对不起他们母子。现在当然不会那么意气用事了,陆沉百无聊赖地拿着笔,随便沾了沾地上的雨水,一首,一盏灯上写一句。眼看着上阕下阕全都写完了,花灯却还剩下整整一地。陆沉皱了今天第一百次眉。他对贺平安说,“你也来写啊。”贺平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可以……”小平安歪着脑袋又想了想,不好意思道,“其实……其实我家里一共四口人,你看你还剩挺多的……”“都给你了……”陆沉有气无力的回复道。“谢、谢谢……我要四朵就行了……”小平安,挑了四盏模样周正的。提起笔来开始思索该写什么。想写的似乎很多,又似乎都显得无关紧要。待到最后一缕绯霞也飘散去了,天便渐渐黑了下来。京城的街道像一条条金龙似的,灯火辉煌,炮竹连天。平时不会上街的姑娘们也都来到夜市间,在商贩前转来转去,找一找适合自己的胭脂首饰。脚店茶馆全都开着,茶博士酒博士端着托盘在酒席间穿梭。京城最大的戏院在御街上架起了大戏台子,背后放着孔雀开屏似的烟花。河上花灯闪烁,一盏盏粉色的花灯,剔透晶莹,倒影与其交相呼应,洋洋洒洒飘了一整个汴河,仿佛有直下江南的气势。“我家乡啊,过节的时候放的不是花灯,而是孔明灯。诶,你放过孔明灯吗?”平安问道。陆沉摇了摇头。“我这也是第一次放花灯。各有各的好,一个能上九重云霄,一个能下万里江波。”平安边说边写。第一盏愿哥哥能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第二盏愿爹爹可以在长干巷里开个私塾,再也不用四处奔波授课、第三盏愿母亲健康长寿万事顺意不用再为他兄弟二人日日cao劳、第四盏祝自己、祝自己什么好呢?祝自己平平安安。平安、平安,家里人就是担心他不平安才叫他平安。这一点贺平安还是明白的。就像哥哥就是因为性格别扭,所以才要叫温玉。温玉、温玉,温润如玉。只是那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贺温玉哪里担当得起这两个字嘛,哈哈。写完了自己的,贺平安探过头来看陆沉,发现他是蘸着雨水写的,便好奇。毕竟,雨水混杂着泥水便有了些许颜色,于是贺平安就看见了陆沉的字。这男子,手执长剑,神色冷峻而目中无人。字却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小楷。“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平安看着他的字,渐渐念了出来。平安不懂词。但是看着这人的字、念着这人的词,却觉得这男子一定是非常喜欢写词的人。陆沉听着身后的少年渐渐念出了自己写的诗,微微一怔,也罢。点好蜡烛,放到水边,且随秋水万里过。陆沉又随便写了几首,沾着雨水,干了,纸上便只剩下点点泥印子。他也不理会,放了一盏又一盏。“你这人真奇怪,写字为何不用墨?”平安托着下巴,蹲在陆沉旁边。陆沉半天没理会他,自讨没趣。后来啊,贺平安也学着他的样子,沾着雨水写古诗。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各种学前启蒙诗统统写了一遍。几十朵花灯写罢,二人将它们全散在河中,密密麻麻的,十分壮观,引来游人侧目。两人在朱雀桥的正中央。贺平安趴在朱红色的栏杆上,陆沉按剑直直的站着。望着汴河上如星瀚般的花灯,映出了绛色的桥墩、映出了翠色的岸柳。少年眼波漾漾,也含着两朵熠熠生辉的荷花。贺平安心想,这还真好看。陆沉心想,这还真是莫名其妙。嗯,这确实是陆沉度过的最莫名其妙的一天。素不相识的遇着了一个人,然后居然还老老实实的和对方放完了一池的花灯。忽然想起还有许多公文没看,再次皱起了眉头。